熊家大小姐自从看了张易之一场戏后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天天到戏院,她自持父亲是高官,霸占了整个贵宾房,让卫兵守在门口,不允许外人进入。戏院老板清楚这个熊小姐惹不起,因此不管有人没人都把贵宾房留着,权当她已经包房。
熊丽华爱看戏也罢了,还别出心裁要求戏散场后张易之陪她吃宵夜!张易之哪敢得罪,于是唱戏完毕卸妆后还得陪同这位大小姐去酒楼饮酒作乐,苦不堪言。此后的日子里,张易之白天唱戏,晚上陪酒,堂堂七尺男儿竟落得强颜欢笑的处境,让他不胜烦恼!周少青也明白女婿的难处,可有什么办法?三教九流中戏子本是下九流,供有钱人消遣玩弄的,何况熊家权倾一方?周云烟更有一种不祥预感,感觉将大难临头,他们深陷其中不能逃脱。
果不出所料,半月后,熊丽华不满足看戏饮酒,觉得与张易之厮守时间太短,她想长久一生,居然告诉父亲,要张易之休掉周云烟,娶她为妻!——熊大人夫妇乍一听大惊,怀疑女儿是不是太爱看戏,发痴了!后来禁不住爱女几次哭闹,腆着脸找媒婆去周府提亲。
面对媒婆,周少青欲哭无泪,好端端一双恩爱鸳鸯,眼看即将遭到棒打,女儿假如被休,腹中胎儿咋办?消息传出去,他还有何颜面立足梨园?周云飞则义愤填膺,妹妹的美满婚姻众人皆知,就为了满足那千金小姐私欲,搞得夫妻离散,天理何在?周云烟没有以泪洗面,但心里空荡荡地,像被人挖掉心肝,她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起初混混沌沌,渐渐云开雾散,可以看见阳光,再后来乌云压顶,变成噩梦。最难面对现实的人是张易之,变故来得如此迅猛,使他猝不及防,该怎么办?休妻娶那熊小姐,他做不到也不愿去做;勇敢拒婚,带妻子逃走,周云烟已有身孕,路途颠簸她如何受得了?何况这样势必会引火烧身,祸及周府,周家十余口人难逃厄运。想不出办法,张易之只好借酒浇愁,用酒精麻痹自己。媒婆临走时留下话来:三日后必须答复,否则后果自负。周府刹那间阴云密布,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次日午后,张易之从早上到中午一直独自喝着闷酒,周云烟并未劝阻,她知道丈夫心里的苦。喝得快酩酊大醉时,屋外走进一人,二话不说,伸手“啪”得打掉桌上酒壶酒杯。醉眼朦胧中,一张俏脸在眼前晃动,不用猜也知晓是周云飞。“男子汉大丈夫理当拿得起放得下,既或天塌下来也得顶着!只知喝酒,算什么本事!”周云飞怒气冲冲嚷道。“那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张易之满口酒气沮丧万分。周云飞一把拉起他走到屋外,顺手端起一盆凉水冲他迎面浇下,张易之转瞬之间成了落汤鸡!“好啦,清醒一些了吧?走,跟我回屋,换件衣衫,咱们说正事。”周云飞嘻嘻笑道。
张易之换好衣裳,两人重新落座,周云飞正色说道:“兄台,我敬你是条汉子,撑得起天,当得起家,如今横遭不测,兄弟我不才,愿意成人之美,保你夫妻圆满!”“如何圆满?你有何良策帮我们度过难关?”张易之不解问道。“事到如今没有其它办法,唯有假装答应,待拜堂后来个狸猫换太子。妹妹有身孕不能出远门,你可悄悄离开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待风声过去再回来接她母子。”周云飞凑近他耳边悄声说道。“什么,狸猫换太子?”张易之眨着眼睛,有些明白周云飞的意思了。他想代替自己与熊丽华成亲?怎么可能?!那个千金小姐的脾气吓死人,周云飞不是羊入虎口吗?张易之连连摇头,说道:“不成不成,这怎么能行!”周云飞叹口气,回答道:“不用为我担心,女人嘛,都喜欢男人哄,我保证会把她侍候舒服的!你尽管走,有我在,爹爹和妹妹自然衣食无忧!”
当日晚饭后,全家端坐一起,周云飞又把想法复述一遍,周少青和周云烟都默不作声,他们心里清楚,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写休书、迎娶熊小姐,在十天内张易之接连完成两件事。休妻事假,休书却是真,张易之写好休书,周云烟接过休书,两人皆泣不成声,世间多少悲欢离合,为何偏偏在他俩身上上演?张易之此去夫妻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聚?可怜腹中婴儿,生下来便见不到生父,怎不令人扼腕?!“夫君,你给孩子起个名字吧,看着他我亦有个念想。”周云烟嘤嘤说道。“好吧,这个孩子是你我的血脉,我希望名字里有你也有我。若是男孩就叫之烟,若是女孩就叫胭脂,怎样?”“张之烟,张胭脂,好啊,好名字!”周云烟扬起眉梢破涕为笑。
熊大人千金出嫁是西安城大事,婚宴在新购置的大宅院中举行,隆重热闹自不必多言,仅宾客送得彩礼就装满一间柴房。张易之与熊丽华一同拜堂、答谢来客后双双进入洞房,新娘又喜又羞,焦急等待新郎揭开红头巾共度花烛夜。等了许久,终于听见新郎在说:“让娘子久等了,为夫来陪你!”随着声音,红头巾被轻轻揭去,熊丽华刚想看清张易之面相,屋内烛光悉数熄灭漆黑一片,她以为这是丈夫故意制造的浪漫氛围,嗔笑道:“你真坏,我什么也看不到了!”
当周云飞抱着熊家大小姐颠莺倒凤时,张易之已经骑马走在西安的城外,他百感交集,犹如打翻五味瓶,酸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