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张昌宗第一步迈进了宫廷画院派系的纠葛中,那么第二步即将陷入宫廷复杂的纷争里。原先后金还未入侵朝鲜半岛时,宫廷内部便分为两大派别:以仁烈王后为首的“王后派”和以苏嫔妃为首的“嫔妃派”。在朝鲜王朝后宫体系内,嫔妃的地位仅次于王后,高居正一品,在大王面前说话很有分量,自然位高权重。这位苏嫔妃祖籍鸭绿江畔,有女真贵族血统,至今还有许多远亲居住于大明东北部。苏嫔妃气质高雅,谈吐不俗,与大多数朝鲜女子不同,她喜爱骑马狩猎,还使得一手好箭法,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正因为苏嫔妃与众不同才让她从成百上千入宫少女中脱颖而出,从最低级的奏变宫做起,几年时间一步步走向后宫之最——嫔妃,得到仁祖大王宠爱。
由于仁烈王后祖上是世宗大王时期就开始与王室结交的世交,两人乃父辈指腹为婚,婚姻基础无可撼动,所以王后一派向来独霸朝野,直至苏嫔妃逆势而上成立自己的派系。苏嫔妃后来居上,短短数年内势力得以迅猛发展,很快网罗了一大批朝廷内外的党徒,当朝许多文臣武将尽在其中。
“王后派”与“嫔妃派”一直没有停止明争暗斗,后金入侵后愈演愈烈,衍变为“主战派”和“主和派”:仁烈王后竭力主张以武力抵御外侮,联合大明共同对抗后金;而苏嫔妃一向以女真贵族后裔为荣,当然欢迎后金进入朝鲜半岛,甚至希望朝鲜王朝成为后金附庸国,彻底与大明断绝关系。
朝鲜王朝历史上曾发生过著名的“四大士祸”,政治腐败,党争不绝,大批知识分子被屠杀,是导致日后长期党派纷争的根源。成宗在位期间,除东北女真时有侵扰,内外均无大的忧患,而朝廷当中,已经俨然分成勋旧势力和新进的士林势力两大派别。到了宣祖统治时期,士林派重新掌权但分裂成为东人党和西人党两派,东人党又分裂为南人党与北人党,西人党又分为老论派和少论派。随着权利在这些党派之间更迭,随之而来的是血腥清剿和相互不断报复。经历1589年己丑狱事之后,有千名东人党徒被处死或流放,东人党从此每况日下,朝野成为西人党天下。仁烈王后、苏嫔妃都与这些党派有过接触,逐渐泾渭分明——东人党联手西人党之老论派向王后靠拢,西人党之少论派则被苏嫔妃重金收买,两伙党羽时常针锋相对唇舌相讥,搞得舆论界乌烟瘴气。
文人以语言文章做武器口诛笔伐倒不会对社会造成什么实质性影响,这种党派之争一旦介入武力就不一样了!后金还未入侵前尚好,双方只是打些口水仗,当战争硝烟燃起情况便发生剧变。苏嫔妃首先通过女真族人暗地里联络了一批身手敏捷地猎户,悄悄进入汉城府潜伏下来;王后离开王宫前已经获悉此事,怀疑苏嫔妃有阴谋,临行前嘱咐亲信也私下招募杀手,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发事变。
张昌宗乃一介书生,又是从大唐穿越而来,完全不清楚朝鲜宫廷内幕,懵懵懂懂卷了进去。
自从为那个太监画肖像被宋哲明奚落后,张昌宗便与他结下宿怨,内心充满愤懑,这一切让其他人看在眼里,金勇健和大岛川都欲趁机拉拢他,因为张昌宗的后台是尹大人,谁拉到张昌宗谁就可以攀上尹大人这棵大树。张昌宗哪知道这些枝节,每日得到两人轮流邀请,不是逛青楼喝花酒就是上戏院听小曲,不亦乐乎,还真把自己当个人才呢!
一晃两个月过去,由于夜夜笙歌,张昌宗精神困乏,竟然忘记去尹府教两千金学习之事,直至尹大人派管家前来催问才猛然想起,惭愧不已,连忙请假。然而画院前任院长早已年老休养,金勇健、大岛川争斗未果,院长一职空缺,画院群龙无首,以至于张昌宗想告假却找不到人,只得给他们两个组长都说了,两人自然满口应允。
赶到尹府时尹大人在王宫议事不在家中,两个小姐满脸怨气,撅着嘴不理睬他,张昌宗情知理亏,连连道歉,又拿出两幅工笔花鸟画相赠,她俩才慢慢释然,开始学习汉语言文化和书画创作。顺姬、颂姬都很聪慧,但也各有区别:顺姬性格沉稳内向,宛如一朵静静绽放的花蕾,暗香飘逸;而颂姬活泼外向,像一柄笑容可掬的向日葵,灿烂迷人。在爱好方面亦有不同:顺姬喜爱中华儒家文化,颂姬偏好书法丹青。相比之下张昌宗更愿意教授颂姬,书画是他长项,对于诗词歌赋则感觉有些乏力。如何才能让她们感到满意呢?——张昌宗边教边思考,最终决定另辟蹊径:女孩大多喜欢吹拉弹唱,何不从这上面入手,既避免了自己的短处,又可博得尹府一家欢心,岂不两全其美?
打定主意后,张昌宗第二次再去尹府心里便有数了,这回尹大人已经回到家中。宾主寒暄几句,尹大人忽然问道:“张画师充任宫廷画师也有些时日,不知有何感想?”张昌宗怔了半响,正琢磨该如何回答,尹大人又问道:“画院人不多但龙蛇混杂,张画师可分辨出来?”“这个,这个嘛,小生还未觉察。”张昌宗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呵呵,老夫给张画师出难题了!你我师徒一场,老夫不忍看你误入歧途,故而有此一问,不急,你回去仔细观察,再待些日子自然会有分晓。”尹大人说得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