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官婉儿二十多年的生命历程里,除了“神龙政变”时被迫自杀外,这次是又一轮劫难:全身烧伤达80%以上,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幸好当时用脸盆蒙住面部,容颜才得以完好无损。上官婉儿在万般疼痛中历尽磨难,她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熊熊烈焰吞噬了柔嫩的肌肤,反而锻就更加坚强地意志。
说来奇怪,上官婉儿昏迷不醒三天三夜,却并非失去知觉——时而漂浮于云端,忽上忽下,犹如坐在船上,尽管眼前漆黑一片,但不觉得难受;时而走在攀登山峰的险处,双足像灌了千斤,每走一步都要用全身力气,她想喊叫,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上官婉儿不知道,自己此刻灵魂已经出窍,徒剩一具躯壳而已。
上官婉儿遭受重伤反倒暂时躲过格外责难,她已经成为火灾最大嫌疑人!围绕失火原因寺内分为两派:一派以仁烈王后和河谭长老为首,认为火灾事发偶然,或者有其它因素,暗指苏嫔妃一伙图谋不轨;另一派以监寺为首,一口咬定系上官婉儿烧火取暖引发火灾难辞其咎。
为了还上官婉儿清白,仁烈王后委托崔参将全权处理此事,尽快查清事件真相众怒平息。崔参将不敢怠慢,专门抽调两名得力士卒在上官婉儿住所周围仔细勘查,可谈何容易?偏房已成一片废墟,瓦砾遍地,烧焦的梁木还冒着青烟,哪里去找纵火痕迹?
由于上官婉儿受伤严重,查案一事暂时搁浅,为便于疗伤,监寺把她安放在一间朝东方位的上好偏房里,名义上是治病,其实相当于软禁。
河谭长老使出浑身解术,勉强止住血,可并非真正把上官婉儿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仍然命悬一线。仁烈王后念及她曾经帮助过自己,思忖再三,决定连夜派人去王宫请来最好的御医,同时叮嘱一定要召丁参尉到江华岛。
丁参尉何许人?为何一个从六品小武官受到王后如此重视?说来话长。他出身汉城府狱卒家庭,自幼跟随父亲经常出庭观看审案,时间一长竟渐渐爱上侦缉判案。长大后弃文从军,进入捕盗厅当差,几年时间独立办案几十起,在京城小有名气。这丁参尉办案能力强,更具超人智慧,一直坚信仁烈王后是王宫正室,苏嫔妃一派难成气候,因此秘密加入东人党并得到王后垂青,逐渐成为其心腹。
丁参尉接到王后密旨,与太医院王御医一道即刻动身,悄悄前往江华岛。
仁烈王后见到丁参尉把心中疑虑和盘托出,丁参尉不好做判断,表示尽快侦讯,找出失火证据,争取还上官婉儿一个清白。
为便于查案,丁参尉装扮成寺工,手提铁铲,拎着木桶,在寺内闲逛。寺庙僧侣都明白他的身份,没人理睬,由他自便。
传灯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占地也有百十顷,后面还有大片开垦已久的沃土种菜栽果供寺庙人员食用。良田四周长满树木野草,草木茂盛郁郁葱葱。
一整天时间丁参尉就把古寺走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然而未能找出丝毫纵火痕迹。倘若真如监寺所言系上官婉儿烧火取暖不慎引燃房屋,那还会有什么痕迹留下呢?丁参尉脑海里油然浮现出失火一幕:上官婉儿半夜时从熟睡中醒来,出门上茅厕,懵懵懂懂碰翻火盆,火星四溅,引燃屋内家俬。上官婉儿急忙端水扑火,被掉落屋梁打晕烧成重伤。这一推理符合常规无懈可击,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解释。
丁参尉没有草率下结论,他牢记王后嘱托:上官婉儿心思慎密,做事很有章法,绝不可能贸然失火,除非找到确凿证据,否则不要轻出妄言。想到这儿,他又走到那间失火的偏房仔细察看。丁参尉观察案发现场有其独特之处,别人皆边走边看或弯腰查寻,他却是蹲下身,一点一点地细瞧,不时用手中镊子夹起可疑物品放入纸袋,遇上需要验证的脚印还要洒上石灰,拓下带回去研究。这回亦如此,他蹲在地上,一步步向前挪动,忽然一串凌乱地足迹引起他注意——这几个脚印深浅不一,有的深达数寸,而且尺码较大,丁参尉连忙洒上石灰,细细拓印下来。
回到客房,丁参尉休息片刻立即去拜见河谭长老,请长老派人把全寺所有人的鞋子收集起来送到他那里,包括王宫嫔妃及护送王后的卫队在内。很快鞋子送来了,男鞋女鞋大大小小堆放在一起像座小土丘,丁参尉拿起鞋逐一查看。看了约摸两个时辰后,他又起身走到田畴后面的树林转了一大圈。
次日早膳后,丁参尉前去觐见王后,同时请来河谭长老、监寺和崔参将,他要向大家作结案报告。发言前丁参尉先拿出一张图纸,上面画着上官婉儿所住偏房地形图。“王后、长老,你们请看这张示意图,不知有何发现?”丁参尉问道。众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崔参将说道:“末将有一疑问:从图上来看,偏房附近并无其它房屋,为何会烧毁好几间?”“崔参将问得好!”丁参尉赞道。“大家请看这几个鞋印!”丁参尉又拿出几张图纸给众人传阅。这回没人吱声,几张鞋印能说明什么问题呢?丁参尉面带微笑,缓缓说道:“卑职在失火现场发现的这几个鞋印完全有别于寺内其余足迹,目前在寺中居住的不外乎王宫之人与僧侣寺工,王宫之人所穿鞋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