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行、叶向高二人回到家中仍然心有余悸,申时行年纪稍长还沉得住气,可叶向高就坐不住了!——匆匆吃过晚饭便让家人准备官轿直奔申府而去。
申时行正在用膳,听管家报有人来访,心里顿时明白:定是叶向高来了!他放下碗筷,刚走出房门,迎面碰上叶向高,两人四目相对会心一笑,宾主随即走进花厅落座。“唉,不怕兄台笑话,小弟今日见到那文氏后人落难,心里着实不好受,连饭亦吃不下,打扰兄台用膳了!”叶向高勉强露出一丝笑意说道。“惺惺惜惺惺嘛,我也一样,贤弟不必过于自责!都说文人相轻,可见我俩还没有到那种见同仁有难而漠视的程度!”申时行也微微笑着答道。“如今皇上已经发话要惩处文震孟,我们可有法子搭救?”叶向高问道。“既然皇上金口已开,要收回恐怕不可能了,请容愚兄思量一二!”申时行答道。两人均陷入沉默之中,开始绞尽脑汁思考办法。
“申兄,您看这样可好?锦衣卫都指挥使李松年不是兄台举荐的吗?听闻你们一向交好,何不把文震孟从大理寺转押至‘诏狱’内,交锦衣卫审办,如此也好找李松年求情免其死罪!”叶向高忽然开口说道。申时行没有答话,沉吟片刻后点点头,事到如今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了。申时行并不愿为此事向李松年求情,尽管他见文震孟性命不保于心不忍,但毕竟李松年身为国舅又是锦衣卫首领,申时行作为首辅大学士身上一直保持着文人傲骨,除非情不得已,一般情况下他决不会屈膝去求人办事。
就在申时行打算去拜访李松年之时,沈啸虎也没闲着,正和穆希年、郑氏一起坐在后花园听鹩哥唱京韵大鼓。穆希年本是一戏迷,对昆曲情有独钟,京韵大鼓与昆曲一脉相承,自然也爱听。沈啸虎原来并不知道穆希年有此雅好,还是郑氏告诉他,让他邀约穆希年来一同欣赏,沈啸虎正愁找不到合适机会把智取“药圃”之事告知穆希年,一来怕惹他不悦,因为此等逾越之事在官场最为忌惮;二来如果要从文震孟手中拿到“药圃”,凭他沈啸虎一人还搞不定,须得穆希年助一臂之力方可成事。郑氏好像已经洞悉沈啸虎心思,因此才这时候让他与穆希年同往。
三人听罢两曲,鹩哥也唱累了,只顾低头喝水,沈啸虎趁机对穆希年说道:“卑职有一事未曾事先向穆兄禀告,请恕罪!”穆希年刚端起茶盅,闻言“哦”了一声放下茶盅,转头望向沈啸虎,沈啸虎突然说出这句话令他有些意外。郑氏满不在乎一笑,她明白沈啸虎要说什么。沈啸虎一五一十把事情来龙去脉说给两人听,穆希年开始还十分镇静,越听越震惊,到后来竟然站立起来,大声说道:“你的胆子也忒大了,敢设计蒙骗皇上!这可是欺君之罪啊!”沈啸虎“扑通”一声跪下,口中直呼:“卑职并非有意蒙骗皇上!要怪只能怪那文震孟居然连其先祖遗笔都不认识,把赝品当作真品敬献给皇上,犯下欺君之罪的是他呀!”“表兄息怒!沈卫镇抚言之有理,何况沈卫镇抚之所以没有向您事先通报,无非担心此事万一败露会将您牵连,他亦是一番好意。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看不如考虑如何善后为宜。”郑氏也在一旁帮腔道。穆希年长叹一声说道:“也罢!木已成舟再怎么说也没用了,这事该如何收场是好?”“妹妹以为此事宜快不宜慢,免得夜长梦多。沈卫镇抚早有打算,欲请表兄向都指挥使进言,把那文震孟从大理寺转押至‘诏狱’,由你们锦衣卫关押审理,如此方可便宜行事。”郑氏试探着说道,她与穆希年虽说是表兄妹但有些话仍然不能直言,倘若穆希年不同意亦没办法。穆希年并未立即回答,起身在园中踱步,走了两圈后才对他们说道:“我去找都指挥使大人试试吧,但真正缘由决不能说,否则他会迁怒与我的!”
次日清晨,穆希年轻车简行来到李松年在城郊的一处私宅,那儿偏僻幽静,除了太后、皇帝及锦衣卫极少数亲信,其他人均不知晓。这里既是李松年修身养性的场所,也是个人私密之地,锦衣卫不少重大行动皆由此酝酿产生。
李松年见穆希年这么早便登门拜访稍感诧异,平素都是应他召集才来,今日怎么破例了?穆希年一改倨傲姿态,显得奴颜媚骨甚至有些慌张,完全没有往日老谋深算的样子。李松年断定他有大事要禀报,果然穆希年急迫说道:“属下冒昧打扰都指挥使休息,请大人恕罪!属下有一事想请大人帮忙,还望大人伸出援手!”“穆兄不要急,坐下慢慢说,本官能办到的当竭力而为!”李松年端坐在太师椅上不慌不忙说道。“谢大人赐座!属下听闻昨日大理寺新羁押一个钦犯,名叫文震孟,此人是属下远房表亲,其祖父文征明乃江南“吴门”一代宗师,想必大人亦有耳闻?”穆希年答道。见李松年面无表情,穆希年只得继续说下去:“属下想救此人,不仅因为他是亲戚,而且文氏一脉族人众多,吴门弟子遍及江南,如果文震孟被斩,势必会引发文人闹事,恐怕皇上也不愿看到这一幕发生吧!”李松年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还是有点触动,他早就想把文震孟的园林占为己有,如果不是有所忌惮,何必苦苦等待?“穆兄有何良策?”李松年问道。“请恕属下直言:如今既要救人又不失皇上龙颜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