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州有个乡绅姓万名冠才,想必其父辈希望万家永远富贵,故而取“万贯家财”之谐音。此人知书达理乐善好施,喜欢结交江湖义士,颇有当年梁山泊“小旋风”柴进之风范。万冠才也像那柴进一般,曾拜无数南来北往拳师为师习武,可惜钱财花费不少却未得正果,只学得一些花拳绣腿功夫。万冠才亦早耳闻东海龙王动怒之事,与其他百姓一样也十分惧怕,但不愿耽误练武,因此差家奴每日到龙王庙敬香捐钱,自己不曾去过一回。
一日午后家奴慌慌张张跑回来,进门便喊道:“老爷!老爷!龙王庙来了个怪人,您快去瞧瞧吧!”“啥事大惊小怪?!莫急,慢慢说!”万冠才收住拳脚,嗔怒道。“是这样的,老爷!今日龙王庙新来一个算命先生,奇怪得很!”家奴摸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喘着粗气说道。“一个江湖骗子,有啥奇怪的!”万冠才不以为然答道。“这个人和其他算命先生真不一样啊!老爷您猜:他算一卦要收多少钱?”家奴故作玄虚问道。“有啥好猜得!不就几十文钱吗?”万冠才走到茶几旁端起茶盅随口答道。“老爷您做梦也猜不到,这人要收十两银子!”家奴表情夸张地大声说道。“什么,十两银子!抢人呐?!他凭啥要收那么多钱?”万冠才放下茶盅,惊讶地反问道。“是啊,大伙儿都在议论,说啥的都有,要不您去看看?”家奴笑嘻嘻问道。万冠才心想:莱州城何时出过此等怪事?去看个究竟也好,当众戳穿这个骗子嘴脸也是为民除害。想到这里,他扭头对伺候一旁的丫鬟说道:“去把我的长衫拿来,再从账房取十两银子,我倒是要会会这个狂妄之徒,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到莱州撒野!”
万冠才骑上快马,不到一袋烟功夫已经来到龙王庙,远远望见一大堆人围在庙门口,不消打听,那儿肯定是家奴说得算命先生所在。万冠才纵身跳下马,拨开人群,定睛望去,只见里面一个布衣相士盘腿而坐,双眼紧闭,眼前一切仿佛空无。“你就是那口出狂言的混账?!”万冠才指着他鼻子骂道。相士微微睁开眼瞟了一眼又闭上眼睛,应了一句:“小生不是混账,看你倒像混账!”“什么!你这厮敢骂俺!信不信俺抽你!”万冠才大怒,一个箭步冲上前,不由自主一拳打出去,眼见快要落在毛文龙鼻梁上!——说时迟那时快,毛文龙的头颅顺着拳风微微一偏,万冠才拳头落空了!见毛文龙反应如此之快,万冠才大为意外,他后退一步,大声喊道:“看来你这厮还会点三脚猫功夫,敢不敢和俺斗三个回合!”“好啊,莫说三个回合,便是三十个回合也奉陪到底!”毛文龙腾地一下站起来,从容答道。
众人闻听两人要争斗忙散开,刹那间现出一大片空地。万冠才根本没把这个中年相士放在眼里,鼻孔里“哼”了一声,轻蔑地说道:“拳脚无情,你可要想好,不要无辜丢了性命!”毛文龙并不应答,微微一笑,等待对方出招。万冠才站稳马步调匀呼吸,双臂张开亮出架势,乃是河北八卦掌名家教习的一招“日照乾坤”。毛文龙见他使出内家拳法,略一思索,也摆开架势,正是莆田南少林出家为僧的厨子师父所授正宗南拳。八卦掌属内家上乘拳法,讲求以柔克刚,三两拨千斤,与太极拳、武当拳拳理相通,而南拳以勇猛著称,每一拳均有千钧之力,是典型地以力大取胜的外家拳法。八卦掌相传由道家开山鼻祖张三丰所创,暗合八卦太极天理,练习此技须平心静气意守丹田,真气充盈全身经络,将全部力量积蓄于两掌。因此八卦高人打出的每一掌看似轻柔实则力量巨大,其杀伤力并不亚于外家拳法。可惜万冠才练得是花架子,徒有其表,未得真传,否则毛文龙压根占不了半点便宜。毛文龙是行家,一眼便认出对方流派,可万冠才却是平庸之辈,哪知晓什么南北少林?他还在得意洋洋,认为苦练多年的拳技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万冠才急于取胜,等不及意守丹田气血充盈便出手攻击,犯了武行大忌,须知无论何种拳法均不可心烦气躁,这种状态必输无疑。毛文龙从容接招,只过了几招就断定对手没有丝毫胜算,因为万冠才显现出三大短处:一是拳技不精徒有其表,完全没有学到半点精髓;二是八卦掌讲求流畅顺达,步伐、行掌皆如行云流水,而万冠才步履沉重行掌呆滞,与拳法的要求背道而驰;三是内家拳戒骄戒燥,但凡功力高深的行家必静如止水不慌不乱,而万冠才怒发冲冠气血散乱,出掌如同劈柴,如何打得过他?心里有数后毛文龙更加镇定,打算好好戏弄一下此人,也给他一次教训。
万冠才哪里知道自己的下场,还一味进攻,以为毛文龙不敢应对,出掌愈发凌厉。毛文龙左躲右闪并不接招,待万冠才力疲气竭大汗淋漓之际,瞅准一个空隙重重一拳打在他后背上,然后伸出右脚尖轻轻一勾,万冠才“哎呦”大叫一声,直挺挺向前扑去!毛文龙迅速抓住他后背衣领,轻舒猿臂又将他拉回来,尔后“啪啪”往万冠才脸上扇了两记耳光!万冠才身体晃了几晃好不容易站稳脚跟,一个声名显赫的乡绅竟在家门口面前被人愚弄!他羞愧难当身子一扭当即往外便走,毛文龙大喝道:“站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啊,没那么好的事!”“那你想干啥?”万冠才捂着脸嘴里咕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