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大人到宫中议事还未归来,两姊妹也不知跑到哪里玩耍去了,张昌宗在尹府坐了许久才等到主人。尹大人见张昌宗端坐在客厅,没有像往常那样满面春风招呼他,只是微微点头致意,随后坐下不再言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张昌宗不好询问,又闷坐了一会儿,等尹大人喝完一盅热茶才试探着问道:“老师今日是否不方便,要不学生改日再来?”尹大人摆摆手,答道:“不关你事,最近宫中事情繁多搅得老夫心里烦闷,你来了也好,陪老夫下几盘棋。”尹大人虽是朝鲜人,对汉唐文化亦十分推崇,喜欢琴棋书画,尤其嗜好方寸之间的黑白世界——围棋,不过棋艺一般,充其量只能算业余三段,张昌宗也喜爱这一国粹,在大唐宫中向不少高人讨教过,棋艺自然远在尹大人之上,可以算专业五段。尹大人棋艺不怎样,对大明围棋界却了如指掌,曾经对张昌宗讲过:当今大明有两位围棋高人,方新和过百龄,前者被称为“少年棋神”,年仅六、七岁时便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与才智,是当代绝顶围棋国手;后者打破传统围棋套路定式,首创倚盖起手式布局,石破天惊,横空出世,使围棋实战着法更趋紧峭浑厚,胸罗全局。凭借那精湛超凡的棋艺,横扫棋坛,力压群雄,数十年间称霸棋坛,成为一代棋坛泰斗,被世人誉为“倚盖宗师”。
尹大人最为推崇过百龄,也效仿其人以倚盖起手式布局,张昌宗生活的时代哪见过如此招数?因此以前同尹大人对弈,才走十几步便败下阵来,好在朝鲜宫廷内亦有类似棋谱,他赶紧翻阅学习,已经掌握了这一布局方式。今日两人对弈,尹大人仍然以倚盖起手式布局,与过百龄手法如出一辙,张昌宗心里暗自偷笑,已然胜券在握。果然才走了不到二十步,尹大人已经步履艰难,每落一枚棋子都小心翼翼,否则就会被对方吃掉。张昌宗不想让他难堪,有意露出破绽,让他有空可钻,这样尹大人才可以继续走棋,最终两人下成和局。
“真是后生可畏啊!老夫甘拜下风!”尹大人锊须大笑,终于面露愉悦之色。张昌宗趁机问道:“适才见老师似有心事,学生不好询问,可否说出来听听?”尹大人微微一愣,随即收敛笑容,轻叹一口气,说道:“心事倒没有,只是为国家社稷担忧啊!”“噢,既然关乎国家社稷大事,老师不说也罢!”张昌宗知趣答道。尹大人低头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告诉你亦无妨,不要外传便是!后金国近日派来使节,欲说服我李朝归顺。”张昌宗吃了一惊,那些女真打扮的贵族果真是后金使节!“这件事大王可知晓?”张昌宗问道,他的意思是不是有人瞒着仁祖大王与后金苟且,而大王并不知情,尹大人点点头表示默认。“那大王是什么态度?”张昌宗急迫问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关乎整个国家民族前途命运。“大王没有明确表态,似乎很犹豫。”尹大人忧心忡忡,忧虑之情溢于言表。沉默片刻后,尹大人突然发问:“假如我国倾全国之力与后金拼杀,你觉得有几成胜算?”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张昌宗没有思想准备,但平壤之行让他对这场战事有一些认识,平心而论朝鲜从任何方面来看都处于劣势,何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身后还有日本虎视眈眈,归顺后金不外乎舍弃钱财,但如果日本趁虚而入占领朝鲜,就会落个亡国灭族的悲惨结局,还不如向后金投降,藉此得到后金国保护,免受亡国之苦。
张昌宗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说为好,想必尹大人心中早已有数,仁祖大王和其他王公大臣亦不愚蠢,看得清楚当前形势。他踌躇半晌后答道:“要做出抉择很困难啊!战争十分残酷,不知要付出多少人的性命!此事关乎国家社稷安危,万万不可儿戏!”尹大人背起双手,起身走到花厅外,凝神望着天空,半空中有一对鸽子正在盘旋飞翔,张昌宗理解他的心境,作为一介忠臣,悲苦凄凉可想而知!张昌宗没有预料到,还有更为惊心动魄之事在后面呢!
返回画院后一连几日张昌宗忙得不可开交,因为快到中秋月圆之夜了,秋风乍起,树叶渐渐枯黄,正是一年之中欣赏红叶最佳时节,后宫中没有到江华岛的嫔妃都行动起来,接二连三拉着画师到宫外山野作画,为自己留下美丽倩影。张昌宗也在其中,不是这个嫔妃邀约便是那个嫔妃有请,整天往宫外跑,晚上才回来。
就在张昌宗几乎把后金使节到来之事忘却时,又一个请他作画的女人找上门来,这个女人竟然是那日在料理店见到的后金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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