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昨天的一场冷雨打落了大半的暑气,此时穿着一身单衣,正相得益彰了外面晴好的天气。
掩着嘴轻轻打了一个哈欠,桃花眸子半眯成弯弯的浅弧,慕容燕便慵懒地依靠在车厢里,透过方方正正的一小口车窗向外张望。
昨夜睡得很晚,身子本来一直也是虚,慕容燕并不刻意遮掩自己的疲态,只是睡眼惺忪地愣愣盯着窗外,除了受马车晃动而不得已的摇摆,自己懒得再动半分。
邱天皓并没有太心急于起行,两人出来的并不算早,此时暖洋洋的日头吊在遥遥的天边,正衬的天际是无尽的蔚蓝。
而说来也奇怪,百花谷里各类绮丽鲜花无数,可是才出了这道谷口,再往外去,整条路上竟然都是绿油油的一片,不是茂密的林子,就是葱郁的灌木矮草守在路旁,几乎不见什么别的颜色。
眼前尽是一成不变的碧色,慕容燕便傻傻的看着,初始时自然少不了失落的厌倦,可是渐渐看得久了,倒是习惯起来这种没有波澜的安逸,其实如此也是挺好,惶惶不可终日的心慢慢有了归属,安安分分下来,平静的令人觉得舒服。
虽然是山路,但是大道平坦,一路畅通无阻,马车行的极是平稳,眼前的景色也几乎没什么颠簸,然而慕容燕的视野里却忽然就撞入了一个男子骑在高大马上的挺拔背影,就如同是一块突如其来的石子,蓦然丢入水中,掀起一圈圈的涟漪,拨乱了慕容燕暮暮垂死的心境。
“吁——”还不待慕容燕反应过来外面所见的事情,车夫已经叫停了马匹,而在车厢另一端闭目养神的邱天皓遇到停车的突然状况终于睁开眼眸,只是不含情绪地望了一眼对面的慕容燕,也不问她什么,直接起身拉开车帘去看外面。
“武王爷。”车厢外坐着的除了赶马的车夫还有一个精壮的侍卫随从在,侧首见邱天皓拉开车帘,便压低了粗沉的声音简言回禀道。
是他,为什么是他?
骑马立在岔路口的沈云理显然也注意到了身后的来人,神色淡然,应着车马停顿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身,冷峻的目光那么一扫,也正看到了蜷缩在车厢里的慕容燕。
目光交汇只是刹那的时光,慕容燕就像是碰到了什么锋利的刺尖似的,飞快地避开自己的视线,一面仓皇地想让自己缩得更深一些,同时却又别扭地不想外面的人看出她的慌张与窘迫,不得不低下头来掩饰。
连慕容燕自己的都说不清楚,她究竟是在心虚什么,一纸休书明明切断了两人的关系,可是她却仍旧无法坦然地面对沈云理的眼眸。
这种卑微的心虚与两人的地位无关,就像慕容燕从来都不会对邱天皓低头一样,她倒是觉得,也许这就是因果报应吧,因为两人最初的见面开始,她便是作为欺骗而存在,所以以后再也没有抬起头的机会,除非,她能完全够换成另一种身份——比如,焰。
只有当她带着银色面具的时候,慕容燕才觉得自己成了和他一样平等的人,可以坦然的直视上他写满自信,仿佛足以看穿一切的枭傲眼眸。
慕容燕的慌乱模样并没有如她心愿地掩藏好,沈云理骑在马上,眸光向下睨视着,她的每一分神色都没有轻易放过。
“武王还没起程?”马车已经停稳,既然遇上了,即便是邱天皓的心下有那么些许的不乐意,却还是碍于颜面,强颜假笑地探出头与沈云理打招呼,可是心下又不禁犯着嘀咕,他明明还特意着人打探了,这个武王爷该是一早便走了,却不想怎么又会在这岔路口遇上,实在晦气。
“等人。”沈云理的脸色冷峻,看起来心情似乎并不太好,甚至连转头都懒得动作太大,收回瞥向马车车厢窗口的目光,直接转向邱天皓,语气清冷得如霜似雪,寥寥敷衍的两个字,叫人听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不过邱天皓向来是只笑面虎,明明在沈云理这里受了气也绝不肯表现出来,想想自己此时身边带着慕容燕,这男人心里肯定也不好过,所以才有这样的态度,他心下也就宽泛些,也不多问,嘿嘿赔笑道:“那小弟就先行别过啦,告辞。”
邱天皓神色自然,动作却又很快,笑着拱了拱手,言罢也不等沈云理的回答,车帘一拉便迅速地躲回车厢之中,驾车的马夫也颇有默契,见主子没有多余的话寒暄,便立即催马再度启程。
微微不满于这个南蛮王子的态度,沈云理皱起眉首却没有说什么,面前的马车车身晃动了一下,很快就再度起行,而沈云理则骑跨在马上只是默默地勒紧缰绳,目光紧紧追随着马车从自己的面前悠悠荡荡地走过。
四方的小车窗没有布帘遮挡,沈云理俊眸半眯,牢牢盯着慕容燕单薄的小身子躲在角落里,昏暗之中,她的身体也镀上了一层蒙蒙的灰色,让人心生怜惜,可是直到车身全部离去,她也再也没有转过头看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