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双臂探向天空中破晓而出的第一道光,手腕上幽墨色的神秘图纹蜿蜒着,仿佛在饕餮地香噬着这光晕。此时林中晨起的氤氲朝雾尚未褪尽,朦胧间,悠长的琴瑟之音和远方传来的号角之声便已经交叠而起。
一场以活人献祭的古老仪式,一场以血肉相搏的精兵鏖战,前者静谧得如同凝结了百年轮回的时光,后者则充斥起尖悚的嘶嚎与怒吼,然而相同的是,两者的目的都是为了赢得这场国与国之间较量的最终胜利。
微微半睁开被刻意勾绘得狭长妩媚的眼眸,在这样已入深秋的清晨慕容燕身上只拢了一件不比蝉翼厚实的纱衣,孤身羽立在高台之上,以清寡的目光眺望向前。
祭坛前的一条窄路上匍匐着约有三四十的南蛮子民,并不是所有的南蛮人都可以参加这样神圣的祭祀,所挑选出的必然是他们当中最为虔诚的代表,而人群两侧则是各立了三座巨石雕刻,笔法抽象,亦不知诉说着何等的鬼话神说。
肃杀的祭礼,每一个人都如那几尊石雕一样,无论风吹鸟鸣都惹不起他们半分的晃动,全身心地叩拜在地上,真正的将自己的全部希望都给予在了神力之上,也是在这一刻慕容燕更加切实地体味到了邱天皓的感受,这种完全将人的思想禁锢到死的专政,令人如此的望而生畏。
克制起吐息的频率,默默告诉自己眼前的一切是信仰也好,是迂腐也罢,都与自己没有分毫的关系,慕容燕缓缓昂起头面向蔚蓝无际的天空,在自己完全闭合上眼眸之前恰恰瞭望到了远处的狼烟。
终于还是合上了眼睛,泛着金色光晕的黑暗就像是看得见的希望,如此之近,也如此诱人,慕容燕渐渐放空自己的心思,等待着自由降临的过程如此美好。
“天明鉴,众子垒土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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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
冲杀声四起,就着晨雾迷蒙大批的黑甲勇士发起了第一波亡命般的冲击,城中守备也没有些许怠慢,几乎在进攻发起之时便已展开奋力反击,刀光剑影利刃无情,瞬时惹起血流成河,士卒生死一线间的绝命嘶吼此起彼伏,瘆得人心中发颤。
“王,王后——”披头散发的姬将军颤抖地喊着,身上的盔甲早已残缺大半,沾满了我军将士和敌军士卒的鲜血,脚步跄踉地冲进了南蛮王后Cao持军务的行军府邸。
“姬将军?姬将军!”守在大门口的侍卫看见姬将军焦急落魄的模样不禁出声唤道,偏巧这时姬刚腿下吃痛险些摔在地上,他立即惊呼着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将军,垂首一看才注意到地上淋漓的血痕,姬刚腿上早已被涌下的鲜血染透。
“咳。”顾不及自己的伤势,一个铜墙铁壁般的男人此时已经虚弱得仅剩下半条命,可是他强大的意志没有松懈,瞪起一双溜圆的虎目反手抓住侍卫的手臂低吼着问道:“王后,王后在不在?”
略有沉默,守在门外的侍卫看着自家将军身负重伤不禁心头有愧,目光闪烁开,有些不能直视上他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咬了咬唇轻声回了一句:“在……在里面。”
“在!在就好!”听到侍卫的肯定回答姬刚就像是摸到了主心骨,喃喃自语着,心头一松终于是吐了口气,可是也就是刹那放松的功夫,紧接着浓眉横挑,提起受伤的腿脚便往里冲,继续吼道:“王后!”
从城门口到沿途的街道,从大门口一直到南蛮王后此时端坐的正厅,姬刚口中呼喊的“王后”没有停止过,所有与战的将士也都心中默默念着这个象征了无敌的名号,可是王后终究不是他们敬畏的真正天神,当姬刚冲到正厅口的时候,整个人僵硬住了。
红色的绸布凌乱地铺满了整间大厅,包括房梁之上一样垂挂着不可计数的红绸,而那个承载着一个国度敬仰的南蛮王后此时就端端地坐在正中,手中擎着一只鎏金的凤尾壶,自斟自饮着。
这画面太过诡异,妍丽的红色刺得人眼睛发痛,而最让人不能理解的是一向能征善战,奋勇在前线以杀敌为荣的南蛮王后此刻却将她的金甲金盔丢在了一边,自己则套着一件不然杂色的大红长袍,整个人完全淹没在了红色海潮当中。
“着火了!灭火!快来人——”城外疯狂的厮杀,城内却突然窜出了火光,不知何时城内已经混进了内鬼,城中几处近乎同时燃烧起了火焰,大火蹿升极快,不待众人反应的时候已经形成了铺天盖地的势头,滚滚浓烟顿时闹起城中大乱!
着火?被喊声惊醒的姬将军终于回过神来,来不及想王后这是在做什么,“噗通”便跪倒在地上已经是如同哀求般地说道:“城外敌军不尽,包围了整座城池,援军也遭受阻击,救援无力现在,现在——”
抬手指着门外,听着军民的哭喊,想必是城中也遭人设计,此时沦陷在了一片火海这中,可是姬刚过于激动,又出乎意外,抖着发白的唇竟然语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