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谢一场,又开一季,便已是时过两载,帝都长街上从来都不缺少热闹,然而物是人非,有些人再也不可能绽放在自己的生命里。
踱马在繁华的街头,银亮的盔甲仍如初新,沈云理却已经良久没有再真刀实枪地驰骋在疆场过,而今进宫辞行,明日终于可以离开这座空寂的牢笼,他的心底却没有怎样的大起大落。
“武王爷到。”随着小太监的通报声传来,身着重铠的沈云理从门外迈进,大步直接踏到太后鸾凤座前,方才单膝跪地恭敬地行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轻轻简简的六个字,沈云理的目光落在地上,连头都没有抬起,坐上的太后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陌然的生分,微微叹了口气,还是勉强自己端起笑容慈声道:“起来吧。”
“三弟来了。”沈云理正起身的时候,皇后昭然竟是从竹刻屏风后面绕了出来,一套轻便的绫罗百花裙既不失身份的威仪典雅,也恰到好处地逃离了蒸蒸暑气,手中捧着一方精致的盒子,见到沈云理甜柔地唤了一声。
“臣参见皇后娘娘。”轻微地点了下头,沈云理守在帝都两年,除了如他的表字一样和众人更加疏离,再没有增进别的东西。
昭然皇后颔首回礼,对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三皇弟,也从不敢多说什么,娴雅地捧着四方的锦盒,走到了太后身旁打开予她过目。
垂眸扫了一眼,太后的神情仍是端庄的浅笑着,对着沈云理扬了扬头,昭然皇后便会意地合上里面装着三个瓷瓶的锦盒,起步递到沈云理的面前,待他接过自己便安安静静地退到一旁。
手中的锦盒里装着什么沈云理心知肚明,自从两年前自己失踪回来之后,太后倒是格外开恩,每每都是多配出半月的药量,给自己以防万一。
“其实,边疆也无大的战事,皇儿不必——”看着自己越发成熟冷峻的儿子,太后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可是既然叫了他来,便舍不得他就此离去,总归是极尽所能地思考了一圈,才凑合着想到了这个问题。
然而这话只说到一半就已经被沈云理的凛然的声线打断:“边关久乱,民不聊生,虽无重大战事,却也无一日安宁,所以儿臣请缨以绝后患,保我南苑长治久安。”
好生冠冕堂皇的话,太后想要开口再劝几句,可看着沈云理如若冰霜的脸色终未能再开口,随即心思一转,小心地试探道:“那又为何先到凤城,直抵平虎关岂不好?”
拳头蓦然一紧,凤城,为何是凤城,沈云理的面上没有表示,心里却淌开了苦涩的河,因为那里葬着她,一个自己念了两年却不可能见到的女人。
“大军压境难免打草惊蛇,与其直抵前线,不如隐于后方伺机而动,儿臣也两年未至边关,所以,所以也需要时间掌握实际局势。”心里想着一面,却不能一五一十地交代给人,沈云理依旧紧绷着那张脸,心虚地给出一个合情合理,却难以令人信服的理由。
“你——”看着沈云理自己将自己困顿在泥沼中,做母亲的心里不会没有心疼,可是还不等她提出那个似已消失的名字,沈云理便已经抱拳请辞:“儿臣尚有军务待办,请母后保重凤体。”言罢深鞠一躬,也不等太后回话,转身便捏着盒子走了。
“淑离——”对这毅然决然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低唤,随着沈云理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太后不禁头痛地抚上额头,即便外在包养的怎样好,她却明白自己的身体大不如从前,心里越是焦急,却越是得不到,旋即心里也堵噎得更加难受。
“母后?”低头看见太后身体不适,昭然赶忙过去扶,细致的黛眉轻颦,担忧地开口问道。
抬手抚开昭然的手,素来高傲的太后不愿意接受旁人的碰触,然心里却也没有好受些,低垂着目光像是不愿意看清什么似的,自顾自地蓄念道:“这孩子,越发让人琢磨不透,早知道他如此用心,我当年又何苦不成全了他,此时后悔竟也无用了。”
太后开口昭然便听懂了是何事,温柔莞笑地开口劝慰道:“皇弟年纪尚轻,别看他总是板着一张脸,其实骨子里还未能定Xing,先前还说自己喜欢个男子,而今却又为个女子情深难负,谁说的准将来,又怎么能怪您呢?”
“呵。”无奈地笑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笑昭然还是笑自己,太后摇了摇头,却再也不能信她这话,似是自怨自艾地念道:“你总这样说,从你入了门封了后,你便宽慰我说他年幼不定Xing,而今这话也变成了年纪尚轻,再过个三五年年纪也不轻了,可你说还能指望他有多大的变化呢?”
“这——”太后从不是个糊涂人,自己的辩解也不见得怎生奏效,昭然忧愁地叹了口气,亦是强颜欢笑着安抚道:“母后也别急,那武王妃不就是硬生生安排在皇弟身边的,既然她能够动皇弟的心,别人自然也有机会,不如多在皇弟身边安排些女子,总有他能挑的上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