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脊山中,更深夜静,沉寂无声。
天空好似墨黑的穹弯,星月镶嵌,群山如列,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边。山头上积着白雪,白雪外面笼罩了一层雾沼沼的灰云。有烟云流动着掠过山巅,在星月交映下看去,像是无数条诡异的露着雪白背脊的游龙。
一切,都是这样诡异。
一长队正在行进的官兵,看人数怕有几千余众,战马也不计其数,间中大旗飘扬,飒飒迎风。旗上硕大的一个“秋”字,队伍整齐有序,士兵部分骑马,部分快速步行,不时有武官骑马来回吆喝,“快,快,快跟上,一刻不能耽搁。不然秋将军怪罪下来,大家都别想好过。”随着将士的快步前进,扬起漫天黄土。
遥遥行在最前头之人,一袭银甲黑袍,正是秋庭澜。
行至半路时,山间夜风呜呜作响,林中不知名的鸟儿“哇哇”乱叫着,突然“轰”地一声都飞离了枝头,冲向沉寂的夜空。
远远的,数不清的人马如一道屏障般逼近,马蹄声如奔雷席卷,一时间分不出有多少人来。
秋庭澜停住马,面色逐渐阴沉下去,手紧紧握住缰绳,端坐于马上,纹丝不动。
一名副将纵马上前,声音中有些焦虑,“将军,我们被人拦截了。今夜我们秘密调动,怎会有外人知晓?”
秋庭澜缓缓抬起一手,示意副将噤声,一指朝前一横。
但见火龙接天而来,顷刻间山谷中充斥着松香燃烧的味道。很快,来人的军队将他们团团围住。头前一马缓缓行至秋庭澜面前。
火光灼灼闪耀下,来人面容极富棱角,信眉发张,黑沉沉的眸子深邃不见底,整个人浑如一把利剑,寒光迫人。
秋庭澜暗自倒吸一口冷气。
来人冷哼一声,“怎么,现在见到我连喊一声也不会了?”
秋庭澜眉心一簇,“爹爹。”
秋景华双目直视秋庭澜,怒意毫不掩饰,“庭澜,你深夜带兵,可是要入皇宫?”
秋庭澜垂眸不答,只道:“寻常调兵而已,爹爹多心了。”
“是么,皇帝重病。寻常调兵你可有圣谕?”秋景华伸出一手来,“拿来我瞧瞧。”
秋庭澜微眯双眼,知瞒不过,他拽一拽马缰绳道:“爹爹,你不是尚在停职中,恐怕这些事不归你管辖罢。”
秋景华眸中凝起一缕寒光,“哼,你还知道我是你爹?!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调兵助龙腾占领皇宫,你休想!如今看来,好在我被停职了,私下里想做些什么无人能知晓。这点看来,还是龙霄霆目光长远,非常时机不如急流勇退,静静蛰伏等待契机。今夜我调动了龙霄霆手下剩下的全部黑衣锦卫,就等着拦截你!”
“瑞王的锦卫,你怎可能调动?”秋庭澜一惊。
“怎么不可能!”秋景华轻轻击掌。一骑自他身后缓缓踏来,银甲黑袍,瞧着容貌正是龙霄霆手下锦卫统领奉天。
秋景华得意笑道:“你恐怕不知道罢,这么些年,其实奉天一直都听命于我。无需雷霆令,我也能调动黑衣锦卫。哈哈——”突然,秋景华敛了神色,薄怒道:“逆子!秋家生你养你栽培你,何曾亏待于你?缘何出了你这么个不孝子,胳膊肘往外拐?!你说,从你任职以来,可有为秋家出过一分力?我秋景华奋斗一辈子,最恨最无奈之事,便是生了你这个逆子!半分忙都帮不上,尽扯我后腿。我真后悔将你养大,早知这样,不如出生时就掐死你!”
秋庭澜眼中尽是隐痛,他虽心知父亲从小不喜自己,可这般骤然听他说出来,心底还是被深深刺痛了。深吸一口气,他字字震声道:“爹爹,道不相同不相为谋。”
“哼。今夜你我父子定要做个了断,你想助龙腾,除非你歼灭我身后带来的锦卫,再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忤逆子,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手刃自己的父亲。”
“爹爹——”秋庭澜狠狠一闭眸,无奈唤道。手刃亲父,他怎可能做到,人人都道他与秋家格格不入,与秋家背道而驰,从不为秋家的利益考虑。其实他们何尝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秋家。爹爹如此执着权势,可哪朝哪代外戚专权能有善终?最后都是满门抄斩的凄凉结局。又岂能有一人篡位成功?!执念本身就是罪孽。哪个皇帝愿意永远受人控制?!当翅膀硬时,便是斩杀能臣之时,为何爹爹看不懂、看不透。他不想秋家会有被满门抄斩、永远绝后的一日。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保全秋家一点安宁与平静罢了。他常年戍守边疆,立下赫赫战功,不过是希望能替爹爹从前犯下的错,做一点补偿。可是这一切,爹爹不会懂,他永远都不明白自己的苦心。
“想好了没?快动手罢。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我带来的人,可是你两倍有余。有几分胜算,值不值得,你自己掂量。”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