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荣面有恍惚,隐约听懂了一些意思,却依旧不能完全明白。
“徐司马,我家令君的意思是……”审配见状干脆上前一步,将话摊开了说。“你是汉将,是国家命官,是要讲规矩的!那些鲜卑、乌桓杂胡可以做这种事情,你能做吗?退一步说,当日令君下令,亡其国灭其种毁其社稷之时,你也可以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但那是因为凡事有我家令君和剧公一起为你们承担,而今日战事已结,万事便只能你自己一力担之了。更别说,如今正在记功论绩,这种不堪之举就更显得突兀了!这盗死人墓之事,虽然是在偏远塞外野地之中,可一旦上了公文,到了中枢,那你觉得中枢诸位经学出身的公卿,将会如何处置于你?!”
话说得这么直接,徐荣哪里还不明白?于是,他当即羞愧的再度拜倒:“荣让将军为难了!”
“这有什么为难的?”公孙珣也是重新扶起对方。“我刚才问你知不知错,不仅是要你反省此事,更是担忧你以后的命数……从当日在这行宫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这人只懂得打仗带兵,却不晓得人心险恶,今日我与剧公在这里,万事自然能替你遮挡一番,若是将来宦海沉浮,你又遇到了一个险恶小人,那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徐荣闻言几乎鼻子一酸,便要流下眼泪。而剧腾和堂中其他郡吏听到‘遮挡一番’这话,却也是各自狐疑心惊……尤其是剧腾,这人又不糊涂,所以心中早已经警惕心大作。
“剧公!”果然,审配忽然转向了剧腾,并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来。“事已至此,徐司马虽然犯了大错,但我家令君爱惜他人才难得,来的路上已经决心要为他担此罪责,揽下此事……还请剧公成全,用印助我家令君发请罪文书至尚书台,他愿以战功换徐司马免罪!”
剧腾当即死死盯住了眼前之人,却是半响无语,而堂下众多郡吏,从那位郡丞开始也是个个惶恐起来……倒是徐荣愈发感激涕零。
须知道,盗墓这种事情,本质不在于什么金银,而在于事情的不道德!你做下了,就要有挨一辈子乃至于几辈子骂名的心里准备,所以,越是身份贵重之人,它的伤害性反而越强。
就好像这一次,谁都知道,莫户袧、段日余明、塌顿这些人几乎全都参与到了挖人祖坟的破事里,然而杂胡嘛,挖人祖坟好像还跟他们的身份挺搭配……
但反过来说,一旦公孙珣把这事揽上去,那基本上就跟封侯没有什么关系了,而且还会为此担上一辈子的不明污点……袒护盗墓之人嘛,甚至还可能是同流合污也说不定!
然而,所以说然而,届时天下人又如何看待此事中的剧腾呢?
盗墓的是徐荣是玄菟郡直属的别部司马,他犯下此事,为之承担过错的却是公孙珣?而且事后你剧腾该立功立功,该封侯封侯,打仗的公孙珣却为了你的下属丢了封赏?偏偏在这个过程中,你剧腾还是一个判案者立场……
而这就是审配的‘中策’,不做辩解,直接替徐荣揽罪,逼迫‘务实’的剧腾出手了结此事……实际上,也只有剧腾能够轻易了结此事,让此事不再起波澜。
当然了,这种胁迫式的解决方式,无疑要再度得罪剧太守。而且此时双方已经没有了战事在前,也没有了利益捆绑,得罪了,也就是真得罪了。
“正南是在说笑吗?”果然,良久之后,剧腾终于是将目光从眼前的河北名士身上移到了立在堂中的公孙珣身上,并冷笑言道。“此事尚在询问之中,尚不好说是否为诬告……郡丞!”
阶下僵立着的玄菟郡丞赶紧下拜。
“你去查明此事,”剧腾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咬着牙言道。“务必还徐司马和军中诸将士一个清白!查不清楚,我拿你全家是问!”
郡丞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当即俯首。
事情就此了结,而剧腾也是一口闷气在胸,所以直接起身准备拂袖而去。
“剧公!”一直没对剧腾说话的公孙珣此时却忽然叫住了对方。“且住。”
剧腾回首冷笑:“公孙令君还有何见教?”
“此战已了。”公孙珣一边拉住徐荣的手,一边平心静气的应道。“我前途不知在何处,此处别的倒也罢了,唯独徐司马……刚才剧公也听到了,他这人不懂人心不知变通,我怕他将来还会遇到如此事端,故此,想请剧公多多为我看顾一下他。”
剧腾登时怒气勃发!
然而,就在他以为对方是在得寸进尺,刻意警告自己的时候,却不料,公孙珣居然一边按着徐荣,一边连带着他本人躬身相拜……
上位者的礼节不是这么轻易的,两人本就互不统属,而当着满堂郡吏的面,公孙珣此举反而几乎有认错服软的意思了。
“剧公,我也知道,盗墓一事终究背德,所以胡骑汉军,我回去以后都会有所处置。而且我也知道诸位玄菟郡中吏员为移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