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负责暗箱操控江湖势力的任务交到了太子萧逸手中,他接过城安部递上来的折子,信手一番:第一页,便是这两个名字,墨迹黝黑,旁边是父皇用朱笔批下的指示,“无由,杀无赦。”
没有缘由,也不要问理由,总之,杀无赦。
朝廷不需要那些强大到无法掌控的人。
——当然,那是后话了。
无论如何,天一峰是一处绝美的所在。
天一门依山而建,很巧妙地利用了这里的山势与植物,让这座连绵数里的楼阁群美轮美奂如苏杭的园林。建筑并不太多,大部分是回廊楼亭,园中的溪流全部是天一峰上引下的泉水,清幽见底,泉边草木错落,生机盎然又层叠有致。
安盈随着百里无伤,一路走一路欣赏,景致美不胜收,可以暂时分散注意力,让腿不那么发软。
好容易等百里无伤停住了脚步,却已经到了天一门的后门,天一峰的半山腰了。
推开厚厚的院门,安盈望着满山的苍翠,默默地腹诽:这里有什么可吃的?
她是真的饿得没了力气,就算面前放一头牛,也能一口吞下。
百里无伤却浑然不觉自己的失策,反而很兴致盎然地在前面踢踏踢踏,那双大大的木屐走起山路来,一点也不觉得累赘,反而有种说不出的闲散之意。
好容易停了下来,安盈也累得七荤八素,百里无伤则将下巴一抬,示意着前面那片矮矮的灌木丛,慢悠悠道,“喏,就那里了,你去抓几只野鸡来烤着吃吧。”说吧,他献宝一样掏出一小罐盐巴一样的瓶子,在安盈面前晃了晃,“看,你主人我已经为你准备好调料了,是不是很感动?”,
他进入角色的速度倒是很快,一会儿工夫就以主人自居了。
可是——
如果她现在有自己抓野味的本事,还需要投奔他么?
“怎么……抓?”安盈耐着头皮请教那个正得瑟的某人。
她的思维有点混乱了。
面前这个横看竖看都不正经的男人,真的是百里无伤?
那个占据了太多传说故事的百里无伤?
那个杀人不眨眼、最是冷心冷情,不尽人意的天一门门主?
百里无伤全然不知自己的形象已经轰然倒地,他抬手摸着下巴,狭长戏谑的眼睛很可爱的挤了挤,又上上下下地瞟了瞟安盈。那眼神直看得安盈心里发毛。
“听过守株待兔的典故没?”
某人幽幽地问。
小半柱香的工夫过后,安盈全身插满了树枝草叶,头发也弄得乱蓬蓬的,像稻草人一样傻呆呆地站在灌木丛里,手背上,头发上,到处洒上了草籽,猛地看上去,就像一株长得太滑稽的矮树。
依照百里无伤的馊主意,她要装扮“待鸟”的那一棵“株”了。
安盈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傻冒过。
偏偏那个站得远远的人张着口型,还对她不住地打着哑语,“不要动,不要做声,不要呼吸……它就要来了……”
安盈屏声,屏息,腿肚子软得发抖,草籽撩得她忍不住想打喷嚏。
不过,她很能忍,在“忍”这一点上,同龄人比起她都难出其右——反正忍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百里无伤则站得很远,看着那个抿着嘴、一脸倔强认真的安盈,忽而笑笑,“喂,你是叫安盈吧?”
她说过她的名字,但只说过一次。
安盈没有理他,眸光一转,终于看到了一丛艳丽缤纷的羽毛,正从矮矮的灌木丛里慢慢地靠过来。
她反而向百里无伤做了一个噤声的口型。
百里无伤眼尖,也见到了那只野-鸡,他赶紧收声,手随意地放在旁边的草叶上,不动声色地卷了卷,已经将一尾长叶扣到了指缝间。
安盈更是全力以赴,那双莹然干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眨也不眨地瞧着那只越来越近的野-鸡,看着它华丽得近乎妖娆的羽毛。只可惜,她眼中全然没有惊-艳或者同情的意思,那双眼睛倒是越来越亮,亮如晨星,又泛着水光,迫切而灼热,煞是好看。
百里无伤的注意力也不免被吸引了过去,心里还想“这丫头的做事态度挺认真的”。可是,再仔细看:那双漂亮的瞳仁里,分明映着两只油光光的烤-鸡。
她是饿得眼睛发亮了。
百里无伤愣了愣,随即失笑。
那一边,那只可怜的、已经被安盈在心中剥皮翻烤的野-鸡正踱着步子,神态庄严地走了过来,它似乎被安盈身上的草籽吸引,终于挪到了安盈的脚边,长脖子一抖一缩,在安盈的脚背上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