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方尚瑜是个可怜的人,她的可怜之处就在于,她从一出场就站错了时间与地点,以至于,她一直的,也站错了身份。
她看着宁明远走过来,看到他清冷而俊逸的脸庞,看到他修长而孤寂的身影。
她的仅有的,她与他的前尘往事,便一起的袭来,她见他的第一眼,就深陷到他的这种冷漠中。
若干年前,她还是红极一时的俏花旦。
台上,她娇媚的一再的谢幕,可是,台下,那些站起来拍着掌的人们却不依,还在喊着彩。
她红了,人一红,之前的辛酸,再苦也不记得了。
她五岁被卖,几年间辗转,后来就入了戏班,那时的她已经失贞。
她直到现在,也会咬得牙根疼,那个丧天良的人贩子,她那时只有十三岁呀,十三岁,一朵花,还不及开,就被摧毁了。
失了贞的她,再卖不到好价钱,就被卖到了戏班里。
戏班里也是有着人对她虎视眈眈,喝酒毁了嗓子的大师哥,一脸猥琐的二师兄。
还好,有戏班的老板娘护着她,她向来会博人喜欢,嘴儿又甜,只哄得老板娘舒舒服服的,找最好的师傅给她。
她终于红了,十八岁,她再也不怕那些向她看过来的,贪婪的目光,她知道,她有了护身符,她会有更好的出路的。
就在那时,她看到了宁明远。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一个人,纳兰婉若,因为,她与宁明远相遇的那一天,正是宁明轩与纳兰婉若大婚的日子。
可是,她第一个嫉恨的人,也是纳兰婉若,成也因她,败也因她。
她一生的悲剧,就在于初使,她爱上了宁明远,而宁明远,却从第一眼,就没把她看入到心中去。
乱哄哄的场子中,唯有一角是宁静。
与那些陶醉在她的身段与唱腔,陶醉在她的娇媚的眼神与手势的男人不同,这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未正眼看过她。
他坐在那里,喝茶,目光虽然一直看着台上,却并没有焦点,而是透过了繁华,在看一个,别人永远看不到的地方。
那一天,初见,她唱的是《牡丹亭》中‘游园·惊梦’一段。
“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 在幽闺自怜……“她华丽丽的转身,看见如痴如醉的一众眼神中,唯有一人,没有看她。
声音再响一响,眼神再媚一媚,她手指轻舞,含羞带俏,台下人,如疯若巅,听她唱:“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 ,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
“好!好!”如雷的掌声,连着被挑 逗得高昂的欲 望。
可是,她唱下去,声音如常,但心底却不解,那个男人,根本不看她。
宁明远根本不看她,恁她眼儿再媚,身儿再娇,唱腔再圆润,那个男人只不看她。
把一段戏唱完,她谢幕下去,自有小厮去捡那扔了一地的打赏。
有人揭开帘子,跟班的小伙计走上来拖她的手。
她轻轻的摇着身子,一碧走,一碧的问:“台下左角上坐的是谁?”
“哪个?”小伙计问。
“就是穿月白长衫的那个少爷!”方尚瑜不悦的说。
待她坐到妆台前,那小伙计就跑走了。
过了一晌,小伙计回了正在卸妆的她,悄悄的扒在她的耳边说:“那是琦王府的宁三公子!”
“噢!”她若不经心的应了声,小伙计还有话说,见她如此,就没了下文。
琦王府,宁三公子,她是知道的,而且,今天,琦王府很大场面的婚礼,满城皆知。
宁家二少爷宁明轩,娶的是满清格格纳兰婉若,据说,连宫里也赠了贺礼的。
宁三公子,他怎么来这里?方尚瑜心内叫疑。
可是,就在她妆还不及卸完,就听到身后,戏堂的老板走过来,“方老板,还没卸完妆呢!有人送了花蓝来!”
一个硕大的花蓝摆到妆台上,方尚瑜收过不少这物件,也不足为奇,她的手拔拉着上面的花,随口问道:“哪位贵人送的?”
戏堂的老板,讨好的凑近她的脸:“真是贵人呢,琦王府的宁三公子!”
宁三公子?
方尚瑜听了这个名字,发了下呆,手指却被一枝玫瑰刺破了,生生的疼。
她缩回了手放在嘴里,慢慢的吮着,他不看自己,原来是假像,看,还不是送了花蓝来。
心中一喜,低头自笑了,再一抬头,就见到宁明远正走进来,两下里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