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月中,高悬天上的白玉盘洒下万千银辉,将日间的血腥与残酷尽数掩盖。布阵的将士们轮番替换休息,大阵却始终不动,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伍召苦战数日疲惫不堪,今夜也终于全身心放松下来沉沉睡去。但这一夜却是乱梦纷纭,梦到了儿时的父母,梦到了那些死去的兄弟们:谭嗣同、大刀王五、毛文龙、张世杰,还有王宝。这些来自于各个时代的豪杰在梦中轮流出现,又一个个渐渐随风飘走,任凭伍召如何惶急追赶也始终追赶不上;最后出现的却是伍召的母亲。老太太面容慈和,微笑看着他,伍召欣喜若狂地叫她,她却始终不应。忽然气氛一变,老太太慈祥的面容渐渐变了,眼中充满哀伤凄切之意,面色也越来越苍白,到最后完全是死人的模样了。
梦中的伍召大骇,伸手去抚摸她苍老的脸,却怎么也触摸不到。伍召大急,老太太的身影又逐渐淡了下去,秦谊急得手舞足蹈,大叫道:“娘!娘!娘!您别走,别走!”
一个调皮的女声回应道:“哎!哎!哎!我不走,不走,嘻嘻嘻!”
伍召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睁开了眼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白净的脸儿,正一脸嬉笑地看着自己。这时旁边另一个声音责怪她道:“祝融,你也太调皮了!怎么能这样对主公说话!”祝融嘻嘻一笑让到了一边去,伍召翻身坐起,惊奇地发现自己床前围了三四个人:貂蝉、祝融、陈连升,还有两个军医。又觉得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抹,抹了满手的泪水。
伍召大囧,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我这是怎么了?”
祝融快言快语:“还说呢!睡到下午了还不醒,又满嘴的胡话,可吓死我们了。又是'嗣同、王五,你们别弃我而去';又是'娘、娘,您别走的',羞也不羞?”
陈连升再次驳斥了她几句,这才对伍召道:“主公,今早您一直未出账,又听见您在帐中说胡话,大家担心,就私自进来了。还好,您只昏迷了一天。
伍召觉得浑身无力,问旁边的军医道:“我这是怎么了?是生病了么?”
那军医是个五十来岁的瘦削老者,闻言不慌不忙道:“不妨事,就是疲惫太过,加上大喜大悲受了刺激,所以身子有些虚弱。多修养几天也就无事了。”
伍召松了口气,又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强撑着要起身,被众人阻止了。耳听得外面似乎十分吵闹,问道:“外面战事如何了?”
貂蝉道:“按照既定方略,阵法大胜敌军之后,敌军锐气已被大挫。那就应该趁我军士气高昂的机会展开反攻,重创敌人。几位将军正领兵往外冲击呢!估计过不了几天,就能够打退敌军,然后开始反攻了。”
伍召微笑道:“也幸亏有朱武军师所摆的阵法,否则此战必然危险。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气地忙里偷闲了。”
貂蝉也微笑道:“主公过谦了,这列阵深谷自断退路的办法,也是主公想出来的呢!若无主公拼死将敌人引诱进来,我军阵法也难以奏功。”
伍召吐一口气,有些感慨:“也只是运气而已。身在乱世,生死只在一线之间,大伙儿拼一次又算得了什么。任先生,我有话想问你。”
陈连升听了一拉祝融:“祝将军外面战事正酣,我们也出去观战吧!”老军医等人见状也自觉走了出去,大帐里瞬间只剩下了伍召和貂蝉二人。
伍召微微苦笑。他其实倒也没有什么机密事要跟貂禅说,只是做了一夜的梦心中各种情绪夹杂,希望找个人聊聊而已。不过大家自觉出帐,对他来说倒也方便得多。
貂蝉易过容,倒也神色淡然看不出什么情绪,回应道:“主公有何事垂询?”
伍召双眼望着帐顶,有些怯怯似地问道:“貂蝉姑娘,此间略无别人,我就直呼真名了。我想问的是,毫无血缘关系的两个人,有可能真的产生深厚的父子或母子之情吗?”
貂蝉双肩微微一抖:“主公所说,难道是指我与义父吗?当年貂蝉从宫中逃出,是义父收留了我,我对他老人家是极感激的。”
伍召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不是这样,我是指,如果你的亲生父母这个世界上,而只能把另外的人当作父母,你能和他们产生真挚的父母子女之情么?”
貂蝉偏头想了一想:“我不知道。我之前虽然得蒙义父收留被藏于府中,但他不知道我的真容,也没有收我做女儿。后来我实施计策除去董卓故意露出容貌,刚刚被收为义女却就被你劫出王府了。不过义父对我虽然很好,最终目的也是除去董卓,我们之间的父女情是很浅的。”
伍召听了高兴了:“这么说,你不怪我当时劫你出来咯?”
貂蝉在他对面坐下,双手撑着下巴:“那可不一定,你对我还没义父对我好呢!就是想让我帮你打仗,哼!”
伍召心跳了一跳,将话题转了回来:“我昨晚梦见我娘了。”
貂蝉嘻嘻笑道:“何止呢!你还梦到谭嗣同将军、王五将军了呢,大家听见你说梦话都挺感动的。主公,你原来是个性情中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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