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白天是热乎乎的,一旦到了夜晚,却又微带着几许寒意。
李爷闲步至山林,虽然今天的晚饭是他所做,军营中的弟兄也都说好吃,仿佛有家人的味道。但,他就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跟杨家的人相处越久,他就越觉得很是内疚,渐渐地开始讨厌起自己来,老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们,是自己在欺骗人家的亲情。
尤其是对杨宗保,每一次见到他,都会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杨宗保待李爷真是好啊,亲若骨肉兄弟,无论在天波府还是在军营,都处处在包容、照顾着他。那一句句的“二弟”,虽只有短短的两个字,可在李爷听来却有如千斤之重,又像针尖一样狠狠地扎刺在心窝里头,隐隐作痛着。
不行,他不能够再这么痛苦地待下去了,要尽快拿到另一把钥匙,然后赶早离开。
杨六郎表面严肃,其实内心是个细腻,又极其谨慎的人。昨夜,他差一点就可以取得钥匙了,不过很可惜,毕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地利人和。
差之毫厘也是成败的关键。
烦恼堆胸积增,无法好想,他抓了抓头,恨自己没用,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真是辜负了老头子的养育之恩。耳听流水声汩响,他侧头,原来竟在不知不觉之间走到了深山里的涧溪边。
遥观那里景色怡人,心一动,便向前走去。
清凌凌的水,有如瀑布一般,从山崖的缝隙间冲洗下来,形成一个小潭。潭水不是很深,支流分岔多条,不知流向何方。周旁的草木靠近水源,有了充足的滋养,生得既结实又茂盛。
这是在浅秋难得一见的一道风景啊!
光听其声,便知那儿的水很甜。他掬了几缕入口,一沾喉腔,果然干爽无比。他笑了,胸中的郁结至此少消,又取了一些清泉来洗脸。就在欢畅之余,忽听马蹄声嘶,他扭头一看,却见一名大汉纵骑奔来,到了跟前,赶忙勒紧缰绳,面上一派凝重之色,微微惊起,这大汉竟是杨六郎。
李爷像一个犯了错事的小孩般定在了那里,低着头,一动不敢动,听杨六郎道:“我听他们说你出军营了,就顺着方向跟来。”李爷赶紧地解释清楚:“元帅,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私自离开……”
杨六郎摆了摆手:“不用解释,我都明白,有时间陪我走走吗?”李爷目光一定,大是意外,张着嘴巴,不知所措了。
他不知道眼前这人是不是瞧出了什么破绽?倘若当真瞧出了什么,那他该怎么办,一袭不安漫上心头。
就见杨六郎翻身下了马,又一打马股,任马儿自去吃草,沿着河道散行。
也许是他想多了吧,杨六郎要真知道了些什么,说话也不会跟他这么的和善了。就因为六郎语气和善,这才引起了李爷的奇怪。若记得不错,自从认祖归宗后,六郎对他的态度向是威严,昨天还怒关自己的禁闭呢,这忽然的和颜悦色倒令他有几分不惯了,暗暗吸了口气,既然对方已下了命令,他也惟有低头默默地在后面跟着,走着。
走了约莫十余步,六郎忽然止住,不走了。
他转过身子。
只因李爷一直低着头,对方停了下来他也是不知道,还傻傻地往前走,一不小心给撞上了,惶恐之后,一脸尴尬说了好多句歉疚的话。
六郎也不计较,说:“没关系的!”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又仰头望天叹口气,不觉眉头一拧:“听说今晚的饭菜是你做的,可有此事?”李爷不知他忽然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怔然片刻,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不用紧张,现在不在军营,就你我两个人,你可以像在家里的时候把我叫六叔,咱叔侄俩好好的聊聊天。”
听他都这么说了,李爷也不再沉闷,当即把眼脸抬起,挺直了个胸膛。
六郎暗暗赞许,此子果然气宇非凡,又在前面继续行走,约莫三五步后才又开口说话:“你的厨艺很好,是谁教的?”
李爷一怔,对今天六郎的问题无所适从,因为他心虚,不知该说真话,还是编一堆假话来搪塞,念头在心下转了无数遍:“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偷偷睨了杨六郎一眼,谎说道:“是我母亲。”
有时候撒一个谎,往往需要很多的谎言来佐证谎言。
他真的不想再这么做了,可是,他别无选择。
其实他所有的一切,都是玄真子所教。至于厨艺一道,玄真子的手艺是不错,但是他极少下厨,不,应该是懒得下厨,吃的食物又极度讲究,不趁心意的食物往往不吃。但喜欢收集五湖四海的菜谱回来给徒弟过目,李爷也是在研制各类菜色的吃法时,厨艺慢慢长进。
六郎轻轻应了一声,若有所思,继续在前头行走。至于他信或不信,李爷也无法去猜度了,纵使他有点道行,但人心隔肚皮,谁也不晓得对方下一秒在想什么?
想来他已松了口气。
顺着河道,听着潺潺的流水声,李爷受环境的熏陶,心确实安定了不少,忽然心念一动,想道:“此地接近河流,要是杨六郎‘不小心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