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进山的第三天了。
从昨天清晨开始,曹毅和西夏追兵已经小规模陆续接战三次,凭着过人的身手和灵敏的嗅觉,曹毅陆续干掉了十个人。
付出的代价就是左边大腿外侧被一只三刃箭划开了一道深深的血槽,右肋下也被三箭划开了三条口子,中间一道口子又长又深,毡帽也被射掉,光头的头皮上也被划了一道口子。大腿处的伤口已抹了伤药,用布条紧紧扎住,如若在平常,这不是什么很严重的外伤,上好金疮药,绑扎好,换上几次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好了,但现在不行,因为要不停的剧烈运动,止住血的口子,一跑一跳一使劲,就又挣开了,血流不止,捆扎的布条已经不知道被血染透了几次了。右肋下的伤口稍好一点,但也已被血浸染透了。
身上带的食物已经不多了,即使再,两天后就将断粮。随着西行,山势越来越高,白天还可以,晚上只能在山腰的树林中或是山石的避风处休息,山脊根本冷得待不住人。
整整一个早上,对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对手打的什么主意。
中午,曹毅蹲坐在一棵粗大的云杉树后,静静地吃着食物。
曹毅现在所处的是一座大山的东面斜坡,南北两面山势极陡,难以攀爬,东面斜坡最底下往上十几丈是一片一直延伸到山脊的茂密的树林,斜坡前面是一个非常开阔的山谷,从东南北三面包围着这座山脉,斜坡最底下往东是一个坡度很小的缓坡,一直延伸到东面的山脉下。
曹毅此时就在斜坡上的密林边缘处。这是一个极其适合阻击的场地,对方要想进攻曹毅,只能从开阔的缓坡开始,而在这片缓坡之上,只有一些浅浅的凹坑和零零散散的一些石头,几乎没有藏身之处。缓坡的长度大概有一百多丈,如果再多给曹毅一些射手,那么进攻的一方,几乎就是送死的节奏。
可是,曹毅只有一个人和箭筒里剩下的三十三支箭,守住这样一个宽度很大的斜坡,极其困难。
吃完食物,又喝了些水,曹毅将腰带和装粮食的油布包重新扎紧,将水袋在腰间绑好,左手持弓,右手持箭,侧身弯腰靠在树上,紧盯前方,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对面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过,一队头戴毡盔,身穿皮甲,内衬黑袍,腰扎黑色束带的皇城司军卒间隔几步排成一个长长的横排端着弓箭从对面的树林中走了出来,缓缓地向曹毅这边压了过来。横排后面还有五个人,中间一个头戴黑漆冠,身穿绯色窄袖交领袍服,扎着黑色束带,手提长剑的年轻武官引起了曹毅的注意,这就是昨天他想射而未射死的那个军官。
曹毅在树后站直了身体,左手持弓,右手持箭,面无表情,眼神平静专注,按照自己习惯的节奏好呼吸,此刻的他,如果扔掉手里的弓箭,摘下背后的长刀,掏干净腰间的短刃和怀里的零碎,一丁点也不像是一个即将面对一场生死厮杀的年轻人,倒像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僧入定了一般,清空了一切,放下了。双脚站在地上,感应着脚下泥土的坚实厚重,就像是一颗几百年以来一直扎根于此的参天大树,与白云清风,与泥土山石,与花草树木,与这一方天地融一体,不分你我。
二百步,一百九十步,一百八十步,一百七十步,一百六十步,一百五十步。
虽然都自诩久经战阵,但每靠近前方斜坡上那片葱翠的树林一步,西夏军卒的心里就紧张一点,凝重肃杀的气氛在空气里弥散开来,压得好多人心里都沉甸甸的,没有人知道第一波的攻击会从哪里开始,厄运会降临在谁的头上。
一百五十步,西夏的军卒开始抬弓引箭,做射击前的准备。
一百五十步,曹毅抬步从树后闪出,擎弓搭箭,弓开如满月,张指松弦,箭出如流星。
一名正在紧张着前方的西夏军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刚一抬头,眼前忽然一暗,一支羽箭在他还没有看清的时候,已经狠狠地刺穿了他的喉咙,巨大的力量让他的脖子也没能完全阻止住这一箭的去势,三刃的铁箭头带着鲜血和碎肉从他的后颈整个钻了出来。
他甚至连一声嘶哑的吼叫都没有发出来,就仰面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几步远的一个军卒听到动静,才一侧头的功夫,第二支箭就如同凭空幻化出来的索命的幽灵,闪电一般划破长空,刺破清风,噗的一声,透过厚厚的皮甲,凶狠地刺入他的胸膛,溅起一蓬鲜红的血花。
一声凄厉的惨嚎过后,这个军卒双手紧紧抓着胸前的箭杆,缓缓地软倒在了地上。
箭来,命去,箭来两支,命去两条。
见惯生死的人倒还不至于让这两箭吓破了胆,但多数西夏军卒都觉得心里发寒,进攻的气势顿时为之一滞。
讹罗好德见势脸色微寒,长剑向前一挥,在队伍后面厉声喊道:“人听令,正前方极速三射,全速冲锋!”
从第一箭出手,曹毅的动作就连贯的像是一台机器,一箭接着一箭,毫无停顿,曲臂,抽箭,搭箭,开弓,松弦,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有序,节奏极佳,韵律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