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近中午,曹荣他们也准备回家了。临走前,曹荣让榆钱儿从附近的店铺买了两个炊饼,然后自己拿着向老乞丐走去。
这半会了,老乞丐依旧闭着双眼靠坐在破墙边,对于刚才的动静一点也没有反应。几只绿头苍蝇绕着他身边嗡嗡的飞来飞去,不离不弃的,时不时地有落在他的脸上和头发上的,那麻痒让他在睡梦里下意识地不时皱一皱眉头或牵动一下脸上的肌肉落在脸上的苍蝇惊起飞走。
曹荣走到他的脚前,稍顿了顿,然后抬脚准备向他的右侧迈步,左脚刚跨出去,右脚正准备跟上,这时不知道因为什么,老乞丐忽然向左侧转了一下身子,右手往左前方顺势一伸,右手攥着的树枝也被送了出来,好巧不巧的刚好插在了曹荣两脚之间。
突遭变故,猝不及防,曹荣右脚绊在木棍上,人向前摔了出去。
“啊……”榆钱儿的惊叫声刚叫出口,身后一道人影已经像一道闪电一般向着曹荣冲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失去平衡的曹荣甩掉手里的炊饼,就势弯腰双手撑地,一个侧翻,身子像一个小风车在空中一个翻转,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落地的刹那,从后疾冲而至的曹必克的手也已扶在了曹荣的腰间和肩上。
侧过头冲着曹必克轻轻点了点头,转回头微微皱了皱眉,曹荣带着疑虑和警惕,目光锐利地逼视着老乞丐,上上下下地将依然还在熟睡的老乞丐打量了好几遍,实在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瞅了瞅差点绊倒自己的木棍,整个身体放松了下来,心里说应该是凑巧了吧。
曹荣拍了拍手上的土,一把拽住了气昂昂的准备冲上去与老乞丐理论的愤怒的榆钱儿,捡起了落在地上的两个炊饼,仔细的把脏了的馍皮撕掉,用自己的帕子包好,走过去轻轻放在了老乞丐身侧的破碗里。
转身走出几步,榆钱儿心有不甘地又转过身,冲着老叫花子做了个鬼脸,狠狠地挥了挥小拳头,将曹必克和曹无怠两个人都给逗笑了。
吃罢午饭,榆钱儿纳闷的发现自己的这位一贯自律极严的小少爷没有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睡午觉,而是一言不发的蹙着眉头坐在了屋外的石阶上,手肘支在膝盖上,两只小手托着下巴,望着院子里种的月季花和向日葵愣愣地发呆。
凭着几年朝夕相处的经验,榆钱儿乖巧地没有吭声,悄悄地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了小少爷的身后,轻轻挥着一把小蒲扇给小少爷扇着凉,顺便也驱赶着蚊虫。
夏日的午后,太阳从云层的缝隙里微微探出头来,天空稍稍有些灰白,阳光透过屋檐散落在地上,有些绵软,有些无力,院子里静悄悄的,还是初夏的季节,还没有聒噪的蝉鸣,还没有炙热的高温,时不时地有微风悄悄地掠过庭院,在屋檐上、在花丛中、在廊柱间留下些窃窃的低语。
一主一仆,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这静悄悄的院子里,各自想着心事。
榆钱儿很喜欢这种安静的气氛。
自己的这个小少爷,与自己见过的和听说的那些个年岁差不多大的公子少爷们比起来,聪明乖巧不用赘述,最特别的是礼貌善良,尤其是对下人,没有那些惯常的高高在上和颐指气使,总是……总是……对,总是平等地对他们。是的,就是平等,这个词还是跟小少爷学的呢!没见小少爷是怎样对待那些素昧平生的小乞丐的呀,别的人谁拿正眼去瞧他们,可我们少爷不怕脏,不嫌弃,就像对待平常人一样对待他们。还有就是,小少爷特别有主见,像个小大人一样,不,就是个小大人。三太太家的小少爷王搴比自家的小少爷还大一岁呢,一天只知道淘气顽皮,还爱发脾气耍性子,跟自家少爷比起来,差别大的人都不敢相信,要不老太爷老太太能那么喜欢小少爷。
自己摊着这样小主子,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听大太太跟前的丫鬟夏荷说,好多人都说自家的小公子以后肯定是东华门唱名的读书种子,那可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的啊。小公子已经教自己认了一百九十一个字了,自己还要多认些字,哦,对了,字也要好好练一练,自己可是被文曲星教过的哦,可不能坠了少爷的名声。
一边想着,一边热切地望着小少爷的背影,眼里全是小星星,连手上摇着的扇子也是越摇越起劲了。
曹荣这会子已经郁闷的又一次否定了一个方案,唉,真是难啊!
自己年纪太小,几乎没有多少本钱,在京兆府地面上也没有什么强有力的官面背景,太大的生意自己做不了,也不敢做,特别来钱的生意不如说盐呀酒呀的,太敏感,如果没有强有力的后盾来,自己这不是在挣钱做生意,自己那是在找死,到时候不光自己倒霉,还要连累好多人。
老曹家要说起来那确实可以算得上大宋朝一等一的高门大户,可是自己一个六岁多的小屁孩,跟老曹家这几年也没有多少的交集,现在还根本借不上势,也不可能借上势,谁会相信一个六岁多的小屁孩啊!要是老爹在,事情也许就要好办一些。想到这里,对于那个至今也未曾谋面的神秘老爹,曹荣又一次在心里充满了怨念。
所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