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相熟的布足道,还是布足道刚才那个极令她钦佩的选择,都让她心中颇有触动。
这次,她并非是因为责任与母亲的教导,而选择护佑他人,只是基于自己的意志,心甘情愿的想救这个木头书生。
她紧紧握着捆龙索,试图束缚住血玉柱,但以她的灵力,至多不过支撑短短十数息,便再难维持。
血玉柱中强大的煞气,引动了这座地宫内强大的命源之力,只是顷刻整座地宫的温度急速提升,灵焰四起,各处崩坏。
声音弥漫在虚空中,渐渐消散。
下一息,在强大的阵法的置换下,梦蓁蓁来到了原先布足道所在的位置。
煞力与灵焰像是烈火烹油,开始煎熬她的每一寸肌肤,燃烧她的内脏,将她的内骨挤压碎裂。
无尽的痛苦与折磨,让她发出痛苦的悲鸣,就像是绝望中等死的小鹿。
梦蓁蓁眼眸深处满是慌乱,哪怕心性被母亲教的在如何好,终究是还未及笄的小姑娘,面对死亡的恐惧,身子已经开始轻微颤抖。
何况在地宫崩毁的这一瞬间,能够给她带来压迫的,远不止精神。
布足道被传送至了死城之外,回到了凤脉谷的那处溪湖。
枯木逢春只可以保命,却不可能阻拦痛苦。
他的面前,整处死城皆被强大的煞力引动,刹那爆散,所有的生命与痕迹都立即归于虚无。
这份强大的,让人难以接近的寂灭力量,引动了鸿雁城的主阵,烈燃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下一息,伴随着燃尽的黄纸符传来的,除了属于那个小姑娘绝望的痛苦悲鸣,便只有无尽的崩坏声。
黄纸符顷刻燃尽,布足道却已经不需要从里面听什么声音。
开什么玩笑。
哪怕是作为圣人之命的他,在这种堪比八阶强者全力一击的寂灭下,都极难活下来。
等到寂灭消散,重归宁静,只有无尽的尘埃与开裂的大地。
“不会死?”
“你难道还能有东土的‘无涯星河幡’不成?”
布足道声音急躁,攥紧了拳头,头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与憋屈,烦躁的指甲刺进手掌,鲜血低落大地。
这种积蓄了漫长岁月煞力的阵法须臾引爆,哪怕那小姑娘身上诸多层次高于尸源逆魄阵的灵器也会顷刻损毁。
没有镇域圣物这等级别的护身符,亦或者至强境的修者出手,她根本难以抵御这瞬间的毁灭。
那小姑娘恐怕连一节骨头都剩不下了。
但他不愿止住自己的步子,这还是二百余年的生命以来,头一次被小姑娘这样算计,这样保护,还真是
他即刻聚敛了剩余无几的灵力,在死城强大的毁力勉强消散之际,重新冲了回去。
理智告诉布足道,哪怕在如何快都没有了意义。
果不其然,无论是群山的岩石,还是坚固恢弘的地宫都已经消散成了尘埃。
那些尸妖与荒兽的痕迹也泯灭不见。
“千万活下来,我可不想记你一辈子。”
拖着沉重的身体,布足道勉强赶到了原先地宫所在。
正在布足道紧咬着牙,近乎百余年未曾动怒的心性也恨不得咒骂两句时,从天空飘零点点碧翠晶莹。
无数碧翠晶莹,像是夏日的萤火,将四周尘埃茫茫点亮,让这处只有他存在的荒土,重新布满生机盎然的感觉。
四周无论灵力还是煞力,布足道都感知不到分毫,这种程度的毁灭他若执掌‘万生山河鼎’未必做不到。
问题在于,若没有那等镇域圣物,他的实力境界与护身法器尽出,也多半会陨落在此,那个小姑娘恐怕更甚。
此刻,除了悠悠的墨发与眉眼的睫眉,她如一抹最干净的白玉,不惹尘埃,无暇的没有一丝杂碍。
四周寂静,天地除却两人,再无妨碍。
一名墨发轻舞的稚嫩姑娘从天而降,像是神话中的翼族,横躺且沉睡着,恬静淡然。
她的护身法器与所有衣裳,已经尽数在刚才的破坏中归于虚无,枯木逢春仅仅重塑了她几近死亡的躯体。
却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姑娘没穿衣服。
布足道下意识伸出了手,在漫天碧翠晶莹之中,将这个无暇的少女抱在了怀里,轻轻揽住。
他静静的看着她的香甜的睡脸,感觉真是个奇迹,不禁淡淡的笑了起来。
几息之后,在布足道怀中,梦蓁蓁清醒过来,清澈的眼眸中似是才睡醒的迷惘,然后渐渐恢复清明。
她下意识看了看自己不着片缕的身子,又看向了正在看着她的布足道,眼眸中渐起羞愤的恼意与不死不休的杀意。
布足道沉默了片刻,后背发冷。
他从这小姑娘的眼神中明确了她的意思。
是想他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