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之际,文一叹与那撑篙汉子摆手笑道。
那位传说中的流萤夫人就是他的祖母,真的唤做流萤,刘家是她祖母且是凡人学徒之时,同一家酥饼斋里的小师弟。
绘满白色折扇的人间花鸟像是拥有了生命,从折扇中一跃而出两只白鹤,携绳引着竹筏走。
“其实我就是有缘人。”
至于刘家世代传承,每年做的两次五仁酥饼,卖给有缘人也只是托词,实际上只是送给他们行舟宫的贡礼。
更确切一些,是自二祖母死后的第二年,便开始每年送给祖父一份儿,送给父亲一份儿。
流传在平阳城的那个很吸引人的传说,倒也不算错。
那刘姓的小师弟,后来得了他祖母的拂照,从一个做五仁酥饼的凡人小伙计,真正踏入修路,在这座平阳城迎娶了贵女,开枝散叶,才有了而今的平阳刘家。
——现在,他来了。
得给祖父再捎一份儿去,免得他老人家忘了吃。
送给祖父的那一份,是祖父与祖母流萤,在平阳城结亲那一天的缅怀日,送给父亲的那一份,是祖母死在二祖母手下那一天的哀悼日。
谁料后来父亲死在了二叔手里,刘家这道礼才停了好些年,没了有缘人可送。
钧州城是山城,不至于像是平阳城那般,总得站在竹筏上赶路。
又经过三日行程,文一叹提着两道油纸包,终于来到了自家行舟宫。
文一叹对着宫门之外,喊了一声山,让整个山岭都听的一清二楚。
这蕴着全身灵力的一吼,莫说此刻执掌行舟宫的文无境,恐怕就连被他二叔,羁押在天琊楼的祖父文山老先生,也能听个仔细。
行舟宫倚靠钧山而建,大气恢宏,辉煌秀美,一眼望去颇有千里园林的架势,但碧屋墨阁间,皆是生动气派。
“行舟宫,你们的公子回来了!”
众多行舟宫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显然他们不太明白,这位流亡在外的小公子怎么来白白送死?
当年大公子与大夫人拼了命将他送出去,他自己就这么送回来了?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宫门外的练场,就直接被围。
皆是行舟宫的护法弟子,还有几位曾经追随过文一叹父亲的长老,而今看来是投靠了他的二叔文无境,那些人视线有些闪躲,然后便是理直气壮。
——他是天下五域辈分最高的人之一,亦是中州年龄最老的书生。
很多人会尊称他做梅大先生,也有极少数人会叫他明镜先生。
文一叹也很无奈,他就料到了这些人连门都不让他进,于是回头看了一眼梅大先生。
这位素裳黄伞,鬓角有些斑白的书生,眼瞳中满是岁月的积淀与沉稳,沧桑的眉角永远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梅大先生,麻烦您了。”
随着少年谦谦有礼的请求,众多行舟宫弟子们紧张了起来。
‘一诺千金’梅无诺。
他曾执丹书铁券,请万民命,是先代圣皇的挚友,哪怕是行舟宫辈分最高,实力最强的文山老宫主,也得对梅无诺如兄长般尊敬。
所以文一叹喊山,前来试探态度的只有他们。
行舟宫现任宫主文无境,根本就没有露面的意思,这样之后别管发生什么,总有回旋的余地。
事实上,没谁是瞎子,文一叹并非独自归来,与他同来的还有梅大先生。
这位圣域四守之首,无论是实力还是地位,都高到了一个可怕的层次,即便是一方大家的执掌者,也绝不愿意与他起冲突。
“圣域难不成还要插手我们行舟宫的家事?”
出声的是众多长老中最胖的那一个,一身华贵的金色布裳显得颇为贵气,微眯的眼神有些阴厉。
但此刻,这位梅大先生所代表的就是圣域的态度吗?
可中州八方大家,虽以圣域为首,圣域却不是旁七方大家的主宗,从古至今诸方大家都是听调不听宣。
哪怕圣域有资格裁决诸多对错,但涉及这种家族利益之争,不涉正邪之道,按理一般不会出手相管。
梅无诺只是浅笑了一句,谦谦有礼,却仿佛没听见这胖长老一个字。
他的实力远比看上去的更加可怕,不久前已经踏入了灵修七阶碎海境界,在行舟宫内,这位胖长老的实力也算是上层。
但他同样不敢质问梅大先生,只是旁敲侧击了一句,希望对方不要太过分。
——道理归道理,只在讲道理的人想讲道理的时候。
文一叹则是跟在梅大先生身后,明白了实力强的人,果然到哪儿都不用忧心。
“我只是带这孩子,去天琊楼看看他祖父。”
说罢,梅无诺便踏步而前,仿若对行舟宫外诸多长老与护宗弟子置若罔闻,眼瞳深处只有极淡的笑意。
那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