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将臣的疑惑,嬴勾随意答了一句。
“自然是他本就想死,我干脆成全他。”
一个心已经死的从属,哪怕作为尸修拥有强大的生命与力量,也无法给他带来多少价值。
那时恰逢东土七曜大宗中的雁荡宗与九重楼争夺一道天灵矿脉,两方势力明争暗斗,虽只是中低层在接壤疆域较劲,但于凡人已是一场灾劫。
燕国首当其冲,在风雨飘摇之中急速破败,短短时间就将诸多朝堂龌龊,民间阴私尽数暴露出来,几乎在动荡中亡国。
那时,攻打燕国的另外两国,是附庸于九重楼的两处小国。
将军有泪。
燕国曾经有一名守国大将,唤作诸比,天生拥有神力,堪比锻体境修者,自幼修习箭法,更是万步穿杨,万军中夺敌首性命,如同游戏。
只是凡间国运,往往随着依附的主宗态度与局势而变。
燕国政党林立,李尚书便是某次派系争斗的牺牲品,一家人在入都述职前被屠戮殆尽,恰逢诸比路过,施以援手,因钦佩李尚书生前为人,方才有了之后因果。
谁料国君只是一个翻案的承诺,一个许诺侧妃的密诏,便让李飞儿枉顾恩情,选择了背叛,对救命恩人痛下杀手。
黑湖旁,将臣听着嬴勾缓缓讲述这个故事,大致了解。
连年与燕国的仇恨,让他们对诸比痛恨无比,欲杀之而后快。
“那两国的使节不费一兵一卒,只用了五年的停战文书,便让燕国的国君点头,抄斩了诸比满门,派遣刺客以箭将他暗杀。”
说来讽刺的是,暗杀诸比的刺客,是他曾拼了无数战功,在朝堂风云里保下的李尚书之女,李飞儿。
等到李飞儿用箭刺穿诸比的后背,那不可一世的威武将军轰然倒下,临死前眼瞳中满是不可置信与懊悔,嬴勾才难得有了些兴趣。
若是救下这个人,或许会很有意思。
——你要与我签订文书,成为尸道修者吗?
就像是在人族的历史中,无数次重复的那些荒唐事儿,让人难以理解,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所以他的性子才那般古怪?”
嬴勾点了点头,说来也巧,他那时也恰逢路过燕国,看了这样一出好戏。
“自那年之后,诸比的兴趣就很奇怪,喜欢利用那具名叫李飞儿的傀儡演戏,去看那些人族修者们遭到背叛后,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眼神。”
“他似乎是觉得这样有种报复的爽快,但其实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对他而言还是一种折磨。”
“近些年来他的神识濒临崩溃,已经没什么求生欲了,我也看够了戏,便由着他走吧。”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濒死的诸比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何况从他那时的眼瞳深处无边的恨意来看,他也不会做第二个选择。
于是诸比活了下来,旁的人都死了,李飞儿也成了他操控的一具傀儡。
他是罕见的天生尸族,不知世间是否还有同类。
“若是这样死了,确实谈不上是坏事。”将臣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多少与人的共情,但他的理智足以让他理解这些事情,判断出那个叫做诸比的尸修,当年是多么绝望。
听着嬴勾的话语,将臣无甚表情,并不会与人族有任何共情。
他与嬴勾、女魃、后卿都有些不同,他们三个原本是人族,而他不是。
将臣甚至不是南岭妖族,亦与明族、夜族这类上古灵族相差甚远,仿佛与浮生五域的所有生灵并非同源。
“这就是。”
燕国十六万八千五百四十五人,尽数命源都被他凝成了这颗尸源玉髓。
那时燕国的灭亡,被他佯装寻常邪修作案,顺手遮掩了尸邪的痕迹。
“对了,那些燕国人呢?”
既然嬴勾救了诸比,诸比的家人也被尽数屠戮,是诸比报仇了?还是
嬴勾笑了笑,从墨蓝色的袖口中,取出了一颗幽暗色的玉髓,尸源玉髓。
以嬴勾的性子雁过拔毛,恐怕不少雁荡宗与九重楼的弟子都暗中殒在了他的手中,何况一个小国的凡人。
望着那颗煞力不算强大的尸源玉髓,一旁的女魃也不禁笑了笑。
“你们读书人的兴趣,还是那么让人难以理解。”
“可惜凡人的命源太过孱弱,倾举国之力,也不过如此。”
这些生灵命源化作的煞力,对于嬴勾的修行助益不大。
将臣见此,倒不觉得奇怪。
黑湖另一侧的茅草屋附近,已经是熏烟氤氲。
嬴勾与他们炼化尸源玉髓,略有些不同,并不急着用于修炼,反倒是为了纯粹的收集。
“只是太久没有乐趣,总想多看些人间故事。”
嬴勾轻轻打开了手中的墨蓝折扇,将尸道神髓重新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