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方阵法，被他祭起，恐怕北疆会死去近乎一成的人口，若是阵法成功，在布置些年，整个天下都会死去一半生灵。

即便深知实力悬殊，如蜉蝣撼树，帝胤也义无反顾的拦在了太玄冥帝身前。

太玄冥帝不仅是他的义父，更是他的授业恩师与救命恩人，是他一直以来的信仰与崇拜者。

帝胤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哪怕事实已经摆在了面前。

只是少年做的干净利落，确实令人防不胜防，饶是太玄冥帝有些愤怒，却也不得不赞叹两句。

“您真的不能收手吗？”帝胤近乎哀求的问道。

那大抵是他，对养子最后的温柔与放纵。

但，只有那一次。

——他们有死的价值。

太玄冥帝这样回答，却终究是因为帝胤的阻拦，停下了脚步。

他为那些可能会死去的北疆生灵，争取到了许多时间。

不知之后会如何，但他至少暂时救了他们。

也只能有那一次。

然后帝胤便生生受了太玄冥帝一掌，两人算是了断了所有恩缘，让他殒命，跌落天渊。

太玄冥帝的掌力，不仅断碎了他的魔海与魔魂，却也暂时护住了他的躯体，让他穿过了天渊的层层护阵，甚至无限接近了魂引道。

遥遥一眼，帝胤满心被惊异充斥，刹那无言。

帝胤本是这样认为的，自己可以像是英雄一般，心满意足的死去，除了无法再见到那个月白襦裙的姑娘，已经没有任何遗憾。

只是殒命之前，跌落天渊的最后那一刻，他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是无限的星空，璀璨的星河与无数星球，皆浮游在脚下，虚空永无止境，并非如天幕一般，被雷海与雾霭包围。

无论是再好的眼力，还是如何强大的神魂，永远也无法看穿真正的星海的边界。

在天渊之下，他见到了魂引道内的‘真实’。

与曾经去过的星海台和往生路，有些相似，但大抵是更加深入，所以周遭的景也更加波澜壮阔。

帝胤知道她很美，但莫名的却对这种美丽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就像是凡人觉得神龙很美，但当神龙忽然出现在面前时，便会感觉源自神魂的颤栗恐惧。

某颗离天渊‘最近’的璀璨星球之上，隐隐沉睡着一个纯白色的少女，少女完美的不似世间所有，无论是完美的眉眼还是完美的唇，都好似天神的造物。

偏偏这样美丽的人，映在他的眼中，却那般虚假，移开视线的片刻，又根本让人记不清，她究竟长的什么样子？

那一眼，蕴着无尽的冰冷与漠视，毫无对生命的怜惜与同情，有的只有令人恐惧的寂灭。

更为奇怪的是，帝胤没有从对方眼眸中看到自己。

他望着那名少女，沉睡的纯白少女忽然睁眼，回望过来。

她的右眸之中，同样是让人畏惧的星海，藏着与周围无尽的苍穹，一般无二的世界，好似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在那只满是星海的眸子中，却看见了世界的倒影。

——世界是平的，很像一个无限延展的彩盘，由神明鬼斧神工般，绘刻川海田野，山林沙漠，万物生灵于其间木然起舞。

他们俯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