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薰哈哈一笑。
“战场上哪有那么多时间给我思考?不过是横下一条心豁出去干,拼死拼活拼出个锦绣前程来,袁公,你若是三思而后行,那肉都被人抢光啦!”
袁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被气乐了。
他知道他无法阻止下定决心的萧如薰,他也决定把自己的前程和仅存的一点点希望放在萧如薰的身上,从萧如薰的身上,他能看到年轻的自己所具备的赤子之心,却也能看到年轻的自己所不具备的机变之心和冰冷之心,自古成大业者,从来没有婆婆妈妈你侬我侬的。
袁黄至今为止还记得当初和倭寇干了一仗以后,一个老军头拄着剑对着他就骂——乱世一来,遍地都他娘的是畜生,比的就是谁比谁更畜生!谁他妈也别装人!老子吃过倭寇肉,喝过倭寇血,是不是早就不是人了!?
当初那段话给年轻的袁黄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但是,袁黄也想过,怕是如果真的变成了畜生,就不会有重新变回人的机会了,最后的胜利者,一定是从始至终都未曾忘却自己曾经是个人的那个『畜生』。
袁黄只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是人。
万历二十一年十月初一,缅甸各大部落的头人各自带着各自部落和族群的勇者还有进贡给大明提督的珍贵特产,争相竞速的来到勃固城外的大明军营,远望着成为一片废墟的勃固城,心中有些快意,唏嘘和畏惧。
快意的是多年以来压在头上的残暴的统治者终于完蛋了,听说举族被夷灭,一个都没活下来,活该!让他们那么嚣张那么欺负人,这么些年把多少咱们的族人给害死了,每天抢走我们那么多粮食,害的我们自己都不够吃,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救星。
唏嘘的是曾经那么强大的一个国家和一支军队,居然就被灭掉了,灭的那么干脆,你说这到底是不是报应呢?
然后就开始畏惧了——大明会不会比莽应里更凶残更暴虐?会不会比莽应里要求更多的岁贡和赋税?会不会比莽应里更严苛的压榨我们?我们连莽应里都打不过,能和大明掰腕子吗?
总而言之各种想法的都有,二三十个部落怀揣着各自的心思来到了大明的军营,请求拜见大明提督萧如薰。
萧如薰一声令下,大明军队列阵迎接友人!
一阵战鼓声响起,轰隆隆隆的,叫这些部落头人感觉自己脚下的地面都在颤抖,然后伴随着一阵悠远的号角声,大明军营大门开启,两队兵马手持鲜明的军械走向他们,在他们的两侧列队站好,摆明了是来迎接他们的,但是在这些头人的眼里,就又多了一点大明正在展示军威的想法在里面。
这样装备精良的军队,要是真打起来,估计是打不过的。
不少比较大的部落的头人看着两侧面容严肃的明军士卒,心里直打鼓。
继而,他们被带着进入了大明的军营,拜见大明提督。
由于双方语言不通,这次负责翻译的是两个外国人,一个是葡萄牙籍的传教士,一个是利玛窦。
这个葡萄牙传教士混在那些被俘虏的葡萄牙士兵里面,等到确认安全了之后才找到利玛窦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利玛窦还很吃惊的样子,对萧如薰说这个人他认识,叫什么布朗什么的,好象是利玛窦的同事,本来是要去印度传教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了这里,据这个布朗自己说,他是在打仗的时候被缅甸人抓过来的……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个布朗在缅甸待了十多年,本着在哪儿传教都是传教的理念,学习了当地的一些民族语言,和当地人可以交流,萧如薰就觉得这哥们儿的心是真大,传教士都是怪物吗?一个个的都能掌握好几门语言?
利玛窦本身就是个语言天才了,而汉语又是世界上最难掌握的语言之一,现代尚且难倒一片老外,更别说是知识分子广泛使用文言文并且没有统一标准语的明代,就算这样利玛窦都能掌握的七七八八,现在又来了一个布朗,不过好在有了这个家伙,萧如薰就能和这些部落头人交流了。
具体的方式是萧如薰说话,传达给利玛窦,利玛窦翻译成葡萄牙语给布朗,再有布朗翻译成当地语言给这些头人听,这些头人再告诉布朗,布朗告诉利玛窦,利玛窦再挥复给萧如薰。
方法貌似有效,但是就是不知道这些头人能不能听懂,用三种语言进行转换交流,也多亏利玛窦和布朗同时掌握了多种语言,否则怎么交流的起来?
但是交流的确交流的起来,可这就给萧如薰带来了一点担忧,——到时候自己和这些家伙中的某些谈论私密事件的时候也需要通过利玛窦和布朗,那不就等于情报有泄漏的可能吗?而且这两个人真的能确定为自己所用吗?不会向其他的相关部落头人泄漏情报吗?
要是有个汉人知道这些语言就好了。
当然,萧如薰也就是想想,这年头,后来几乎成为世界通用语言的英语都还是下贱的语言,汉语是东亚文化圈内至高无上的主宰语言,只有别人学汉语写汉字的份,没有士大夫必须学外语的可能,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