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五领命而去。
次日子夜,位于长安东郊的农学内忽然敲响了锣,急促的锣声惊起了农学内的值守官员和差役,一个震惊的消息在农学内迅速蔓延。
从真腊国引进的改良稻种丢失了二百余斤,近两石。
怎么丢失的,是否有里应外合,什么人偷的,这些都无人清楚。
第二天天刚亮,一脸气急败坏的许敬宗便匆匆进了农学,然后马上宣布农学并未丢失任何稻种,是有人心散布谣言作乱,并下了禁口令,若仍有传播谣言者,拿入大狱问罪。
仅只一夜,眼看要蔓延的谣言被许敬宗用霹雳手段打压下去了。
然而,这件事终究无法彻底瞒住,很快朝堂里的御史们便听说了,于是上疏参劾许敬宗,十几名御史上疏说同一件事,这下也终于引起了李治的注意。
李治不是昏庸的皇帝,在没有彻底查清楚之前,他不会表达出自己的态度。农学里很快迎来了一群神秘的人,这群人的前身是当年常涂的手下,以及从李素手中收编过来的那股势力,如今合二为一彻底掌握在李治本人手中。
稻种当然根本没丢失,一两都没有,李治派去的人查了几天一无所获,于是下了结论,果然是造谣。
至于造谣的源头,已成了悬案,当晚众人只听到一阵锣声,院子里不知道什么人喊了一句“稻种丢了”,这句话就这么传开了,回头再追查这个人却毫无线索,只得草草结案。
案子刚刚结束,会昌寺又出了事。
一个名叫道昭的倭国遣唐使在下山的路上失足跌下山崖,死了。
大唐对遣唐使还是比较重视的,毕竟被藩属国追捧学习的感觉很不错,遣唐使在大唐出了事必须要追究。
雍州刺史府派人查验了现场,从各种痕迹和线索来看,这个名叫道昭的倭国僧人确实是失足跌落,而且他从倭国来长安不久,并没与任何人结仇,很快雍州刺史府的仵作下了结论,道昭是意外而亡,此事上报尚书省后,尚书省批复将案情通报遣唐使团,以及以公文形式呈递倭国国主及大臣苏我入鹿。
…………
太极宫。
武氏如今在宫里的地位很微妙。
她有权,而且权力很大,权力具体体现在奏疏上,现在李治批阅奏疏很大程度上都依靠武氏在旁指点或是建议,她的能力与智谋渐渐被李治看重,倚为臂膀,她在李治面前说的话分量越来越重。
可是同时,她在宫里又是个隐形的人,“隐形”的意思是,她的存在感不高,在后宫里,她没有官职,她的身份只是一个宫女,只不过这个宫女的地位很超然,不做杂活,不洗涮不清扫,每天自由出入任何宫殿,包括李治批阅奏疏的安仁殿,没有任何人敢阻拦她,因为这是独属于她的特权。
这样一个人的存在,时日久了,宫里的宦官宫女们自然不敢再拿她当寻常的宫女看待,就连刚刚被封后的王皇后也听说了她,特意将她召去与她闲聊,言语间颇多拉拢结交之意。
武氏表现得很好,事实上她已知道当年的自己为何被太宗皇帝贬入掖庭了,所以这次重回太极宫,她一直表现得非常低调,不显山不露水,但能办事,不仅能办事,还能把每件事都办得很漂亮,她的锋芒从此没有再显露过。
她每天过得很累,但很充实,很快乐。李治在奏疏上批阅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有着她的痕迹,渐渐的,她把自己代入进了李治的角色,仿佛坐在桌案后批阅奏疏的是她自己,那种指点江山,社稷大权尽在自己一手掌握的感觉真的很不错,而且,会上瘾。
独自一人托着腮,武氏悄悄地笑了起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永远在宫里隐形下去,永远只是躲在李治身后挥斥方遒的透明人,然而,上次太宗葬仪之后,情况已然有了改变,未来的她……似乎还可以往上再努力一下。
杏儿匆匆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憧憬,武氏抬眸,不悦地扫了她一眼。
春风得意,积威日重,武氏的神态和眼神不知不觉有了些许的威仪,就连昔日的患难姐妹杏儿对她也多了几分畏惧。
见武氏目光不悦,杏儿吓得停下脚步,畏缩地垂头而立。
武氏忽然绽开了笑容,朝她亲切地招手。
“傻愣什么?有事吗?”
杏儿轻声道:“宫外……出了点事。”
“什么事?”
“前几日听说农学丢了一批稻种,后来农学少监许敬宗坚称没丢,是有人造谣,陛下派人查了几日,稻种确实没丢……”杏儿小心地道:“姑娘曾说要用农学的稻种做件事,所以我便留意了农学的消息……”
武氏脸色变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既然陛下派人查过,那就确实没丢。”
杏儿又道:“可是还有一件事,我觉得有点凑巧……”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