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尽管是小民小户人,没什么宗族维系,却有些军中的习惯流传,对上千户和指挥老爷的骑兵家丁还畏惧几分,对待官府差役那真不含糊了,就算和卫所军户没什么源流的其他民户,那也是身在边镇的边民,勇敢好斗,有人带头真敢去打的,不然平日里争地争水会被百户所和军户村寨欺压到死。
在这种状况下,官府想要在他们这样的地方收粮收税,就得靠着三班差役的刀棍说话,有时候长矛弓箭也要拿上去,死伤是年年都有。
所以每到秋粮时节,全城的三班差役都被动员起来,不管是管事的还是听差的,都得拿上家什出城,一个个村子寨子的走过去,该唬就唬,该打就打,把粮食收起来。
二蛋没有特别瘦,也没有特别壮实,平时话也不多,不惹事,就是大家惯常以为的老实人,但别说是老实人,只要你是三班内的,残疾人也得一起出去征粮。
虽说是拉开旗鼓、紧张戒备,可大多数时间是彼此叫骂恐吓,再加上一些私底下的交易,用不上真拿着家什乱打互殴,只是几个军户余丁为主的村落年年要打,虽说不会残疾和出人命,可不打就是不会交。
差役们能拉出来的过两百号青壮,器械齐全还有几张弓,军户村落则远远不如,可没曾想这一年联合起来,变成了两百对三百的局面,差役们一下子气势就弱了许多,原本要加两成,现在还要少收三成。
断人财路是大仇,可真要动手火并又打不过,差役们一下子就犯了难,军户村落气焰高涨,少不得要占点口舌上的便宜,有人不光是官话骂,还用了蒙古话说了几句。
大同边镇蒙古人不少,很多还是世代为大明尽忠的土著达官兵,说蒙古话并不稀奇,说蒙古话的也未必是达官兵,谁都学会几句。
谁也没想到的是,一直不怎么出声的徐二蛋却爆发了,挥着手中的木棍冲进了对方人群,他倒没什么高强武技,那两下把式属于三班差役都要练的,把式简单,可架不住真发狠了打。
这等聚众恐吓互斗,大部分人都是花架子凑热闹,真打起来也不愿意闹出死伤大事,公差何必结大仇,徐二蛋这一动,居然是无人能挡,连续打翻了对方前排的几个青壮,有人想要闪避,有人向来对打,当时乱成一团,官差们的士气也被徐二蛋带了起来,呐喊着一起冲过去。
此战官差大胜,胜得酣畅淋漓,百姓伤十一人,流血三人,官差伤五人,两人淤青,官差一方很是扬眉吐气,顺带威慑其他村寨缴纳税赋,大伙都知道官差今年敢下狠手,而且出了狠人。
“......打得好,咱们衙门里这样敢冲在前面,有担当的年轻人就该重用......”这次的勇猛让六房的大老爷们都知道了徐二蛋,吏房和户房的经承都是发了话褒扬,三班班头也是觉得脸上有光。
吏役们的首领们都是这个态度,那徐二蛋立刻红火起来,从给人看门听差的小角色变成了三班里负责守备城门押送粮税的副役头目,这几个差事可都是大有油水的。
这徐二蛋这一次崭露头角后,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那股凶性也被激发了出来,凡是之后的火并斗殴都是冲锋在前,受伤流血丝毫不怕,或许小时候遇到的灭门惨祸耗尽了他的坏运气,在这之后不管怎么冲打,身边同伴甚至闹出死伤,他最多也就是闹出个淤青来。
就这么一年年过来,徐二蛋马上就是四十岁了,在县内也是有体面的官差之一,虽然依旧没进正册正编,但手里的好处也不比大伙差多少,名字也由户房经承周贵改为了二丹,是个体面人的名字,可能直呼其名的人也不多了,都喊他“徐二爷”。
徐二爷也有了自己的徒弟,也有带着的副役和快手,很多事也不用亲手去做了,他的沉默和阴沉也逐渐消失,变成了个市侩热络的人物,甚至听到别人说蒙古话的时候,也不会激动暴怒,大家都是这样的人,很是正常。
但天际烽烟升起,一次次“虚惊一场”的时候,徐二丹就开始焦躁起来,外人都能看得出徐二丹休息的很不好,连带着白日里也无精打采,时常去城头上张望,很多发财捞钱的常例差事都顾不上了。
轮到他在城门设卡检查的时候,旁人都把这个当成捞点油水的机会,可徐二丹却做得格外认真,有一点含糊和疑点也不行,惹得其他差役都很不高兴,甚至有人念叨,怎么不让徐二丹碰到朱达,肯定要吃个大亏,只是他们两人没有碰上。
随着局势一点点紧迫起来,徐二丹也跟着焦躁,他偷偷在城内穷苦人住的区域买了一处院落,自己和大儿子把原本就有的地窖扩建修缮,并放进了必须的物资,在城门封闭那天,就让家人改头换面的搬了进去,虽说城池不大,可愣是没有人能认出来,就连他衙门里的同僚都只知道徐家全家上下去了城外探亲。
把这些都安排好后,徐二丹就开始主动要求上城轮值,他想得很清楚,人在城内很容易误判,不管反应慢一步还是虚惊一场,都很容易闹成祸事,但在城头观察,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