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这好大一堆都是实打实的鞑子脑袋,一方面觉得气壮自豪,在大同边镇这边,谁不知道鞑子造的杀孽,一方面又觉得不可思议,那边吹大捷,这里说大胜,但这么多脑袋还是头次见。
再想想这么大堆人头都是城上那位朱老爷的手笔,谁还敢有怨气,感恩是一回事,鞑子在大伙心里都是凶残唬人的存在,可这么凶残唬人的都被朱老爷宰了这么说,这朱老爷发话,谁还敢说个“不”。
除了被征发出城的百姓之外,还不少人不会被征发,要么老弱病残,要么有些身份,这两类人上不得城,都远远围着那“京观”看热闹。
其实真正能靠前的没有普通百姓,要么是三班六房的头面人物,要么是士绅之流,他们边看着京观,边偷偷抬头瞄一眼居高临下的朱达,看到冷漠的朱达后,总是下意识的赔笑躬身。
有个人挤在最前,众人都对他不太耐烦,可也没有恶言相向,这人却是那位杨家那位老中军,原来一直被圈在秦川宅子里,到这时候也被放出来了。
以城墙的高度,城上城下彼此可以看得很清楚,朱达能看到那位老中军满脸震惊和愕然,他甚至凑到那堆人头跟前,伸手去拨弄因血污纠结一起的头发,还去触碰嘴唇和牙齿。
“边镇文武衙门和武家世官都懂得如何勘验首级,鞑子首级发辫和牙都和大明百姓不同......”王雄身后解释几句,其实不用他说,朱达早就知道这个。
那老中军在做什么,围观的很多人也大概了解,倒也没觉得诧异惊奇,只是小声议论几句,有知道他来怀仁县因果的,则是满脸不屑。
没过多久,那老中军捶着腰站直身体,突然心有所感的向城头看来,正好和朱达眼光对上。
四目相对,杨老中军下意识的后退两步,随即才反应过来站稳,围观众人里有窃笑中传来,这位杨家管事脸色顿时变黑,随即摇摇头,再看向城头朱达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了冷笑,扭头就走。
这等反应意味着很多,朱达表情还是不见什么变化,王雄眼睛眯了眯,看着杨家管事的背影说道:“让他们回去吗?”
朱达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转移了目光看向一个正跑过来的人,等那人上了台阶,才闷声说道:“不要动他。”
王雄没有争执什么,只看着守卫没有拦着跑上来这个人,那人上城后看到朱达后加快脚步靠近,王雄还记得这人是在关城门之前进城的商队首领李幢,只是在鞑子大军出现后就再没露面。
可能是一路跑来,李幢已经是气喘吁吁,等来到朱达身前两步后,他急忙停下,整理了下袍服后才作揖施礼说道:“朱兄真是不世出的英杰,救全城百姓于危难之际,不,鞑虏这么快退兵,都是朱兄的盖世功勋,朱兄你救了怀仁北边的大同军民啊!”
因为呼吸没有平稳,这番话说得又急,说话间咳嗽了好几声,还是把这一套话说完了。
任何人听李幢这番话都会觉得太过夸张,可细究之下却也有几分合理,蒙古大军过怀仁之后的确加快了退兵速度,不管怎么说,怀仁北边的大同各城各堡都因此受益。
话虽然有道理,可却不该在李幢嘴里说出来,但想到这位商队首领在守城这十几日都没出现过,他说这些话倒也合情理。
李幢毕竟年轻,大礼拜下之前脸就涨得通红,直起身来之前也是满脸的忐忑,他知道这些日子自家情分和礼数都亏欠的快干净了,现在急忙忙的上来未免现形,若是朱达讥刺几句甚至做得更绝,也只能挨着,自取其辱也只能认倒霉。
“自家兄弟还这么生分作甚,见外了,太见外了。”朱达上前两步,笑着把人搀起来,笑容虽然不怎么热情,但想到这几日朱达的经历和遭遇,能给出这样的笑容来,已经是无比亲切。
朱达就这么双臂扶着李幢,很不见外的说道:“李兄弟你是外乡人,连年都因为这场大难回不得家,大军围城之下,手忙脚乱都是难免的,何苦跟自家人讲究礼数,这不是要打扫战场,快让商队的人手去帮忙吧!”
“......已经安排下去了,除了五个年纪大的老管事,其他人都带着牲口和大车出城了。”李幢下意识回答说道,他对朱达的反应没有准备,一时间有些发愣。
朱达点点头,松开双臂,颇为关心的说道:“再过两日就知道鞑子是不是真走了,你们也准备好,等那时开了城门就走,快些返乡,北边的官军如今可都是饿狼一般,万一遭上来可就倒大霉!”
“朱兄说得是,我们到时候就抓紧走,路上也要小心,只要进了山西就好办,兄弟这边还认识几个官面地方上的人物。”李幢连忙应答。
接下来两个人就开始客套起来,李幢夸朱达骁勇无双,智勇双全,如此胆色,如此豪杰,居然能做出这般大事,朱达则是叮嘱李幢早些预备早些赶路,已经耽搁了这么久,路上也要小心。
李幢倒也知道此时千头万绪,既然朱达看起来没有芥蒂,自己就没必要耽搁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