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后园,亭阁之下,张辽与郭嘉对坐。不过二人中间的石台上,此时摆的是茶,而不是酒。
张辽看着郭嘉,神情畅快,端举茶杯:“久慕奉孝大名,今日得见,只觉如同故友重逢,亲近非常,酒逢知己千杯少,我知奉孝好酒,本当以酒款待!只是奉孝昨夜宿醉,这酒怕是不能喝了,且以茶代酒,敬奉孝一杯!”
郭嘉听闻张辽说起他昨夜醉酒之事,不由苦笑一声,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直觉清香沁脾,不由赞道:“将军这茶不错。”
“茶不错,某自认人也不错。”张辽大笑:“某与奉孝一见如故,便开门见山,某欲请奉孝出山相助,共图大业,如何?”
郭嘉不料张辽如此直白,他呵呵一笑,反问道:“将军手书,嘉已拜阅,却再问将军志向,欲为齐桓乎?欲为高祖乎?”
郭嘉这一问可谓凌厉之极,他话中的齐桓是辅佐之臣,如曹操那般挟天子以令诸侯,却不会取而代之。而高祖则是取而代之,自立称帝,两者自然完全不同。
张辽迎着郭嘉看过来的炯炯目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如今某也不知。”
看着郭嘉愕然的神情,他神色转为凝重:“大汉四百年至今,察举为世家掌控,日益难制,豪强兼并田地,大家兼役小民,富者兼役贫民,乃至富者连田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积重难返,乃至张角一呼,百万黄巾影从,而后朝廷放宽政令,豪强募兵纳民,地方权柄日重,汉室威望日轻,人心思乱,乱势汹汹,董卓纵然兵锋强劲,却无力收拾局势,诸侯并起,战乱不止,生灵涂炭,且日复严峻,某恐数年之后,大汉五千万子民十不存一,中原白骨枕籍,十室九空,此实大祸,更胜秦末!某更惧百年之后,西北异族雄起,肆虐中原,汉民有存亡之难!”
听到张辽所说,郭嘉脸上笑容退去,神色也凝重起来,时局混乱,他早有预料,但张辽竟然想到了百年之后,却是他所料不及的。
“故而,”张辽站起身来,神情转为坚毅:“某要招揽天下豪杰,齐心合力,外却匈奴,内扫诸侯,重建秩序,重修政理,收地方兵权,总归中枢,军政分离,开科取士,广纳人才,不分世家寒门,不问出身,控制世家膨胀,打击不法豪强,重新分配田地,还百姓一个期望,开一个四海清平、百姓安定的盛世!”
郭嘉身躯微震,细思琢磨张辽每一句话,眼里不由露出赞许之色,张辽的志向很宏大,但又很真实,连策略也有,尤其是开科取士,不问出身,便是他也未曾想过的,足见张辽是个真正图谋大业之主,不但有雄心,而且有政略。
张辽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郭嘉,缓缓道:“此为某之志向,天子敢为,某便辅之,天子不敢为,某便自去为之。”
郭嘉沉默片刻,没有再提齐桓高祖之事,反而问道:“如何开科取士?”
张辽道:“便是通过考试选拔官吏,应试者不问身份,皆可投牒自进,不必公卿大臣或州郡长官察举,考试可分科进行,经义、论理、策问、算学、皆可囊括,以此招揽天下人才,打破世家察举弊端。”
“开科取士,未料将军竟有此法!”郭嘉先是眼睛一亮,而后又叹道:“只是天下书籍,皆归世家,寒门平民,无书可读,纵然开科取士,仍是世家得之,寒门平民仍是无望,开科取士怕形同虚设。”
张辽呵呵笑道:“要开科取士,自非一日之功,必有一术辅之,方可大行。”
郭嘉眼睛不由一亮:“将军快快道来。”
张辽笑道:“奉孝可知熹平石碑?可曾见众儒生在碑上拓印文字?”
郭嘉点了点头:“吾也曾前去拓印,只是颇为艰难,却不知有何妙术?”
张辽呵呵笑道:“石碑巨大,故而拓印艰难,但若换做尺许木板,雕刻以文字,而后拓印,便可成书,百块雕版,便可成册,拓印百次,便成百册书卷,此为调版印刷之术也,如此何愁书籍缺少,只要广开学堂,五年之后,便可进行科举,是以印刷、兴学、科举,三者并举,方可见效。”
事实上这也是唐朝才兴起科举的原因,印刷术就是很大的一个关节,不普及书籍和文化,便是兴科举也没用。
“雕版印刷……”郭嘉忍不住站起来,在亭阁下兴奋的徘徊了数十圈,忍不住大笑:“妙术,真是妙术!”
他看向张辽,神情激动,长身一礼:“不想将军竟有如此妙思,真令郭嘉佩服不已,此天下寒士之幸也!”
张辽扶起他:“如此,奉孝可愿助某共图大业?”
郭嘉看向张辽,眼中兴奋之色平复,沉声道:“若兴科举,必然招致世家反对,不知将军如何处置世家?”
当今天下,世家的处置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甚至决定成败,郭嘉要看张辽在这方面的态度。
张辽沉声道:“后汉以来,两次党锢之祸,乃使世家公心渐失,转为自守,乃至家重于国,此亦常情,然则如今世家势力日渐膨胀,于中枢把持干预朝政,于地方割据作乱,不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