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黑暗笼罩在关中大地。
当听到空中传来的无数细密利器破空声之时,老李头只来得及吼出一声“敌袭”就跟手下的百十来枣阳军兵卒一起倒在血泊中。密密麻麻的箭矢,如稻杆般的插满了大地。跌落在地的火把,逐渐在汩汩的鲜血中熄灭。
借着最后的一点儿余光,老李头看到黑暗中无数的蒙古人出现,晶亮的刀光闪起,老李头的记忆开始停格。
蒙古蛮子果然还是忍不住来了。
黑暗中,无数身穿皮甲的蒙古兵卒出现,捡起地上的箭只重新收入箭壶,然后闷不吭声的提起手中马刀,利落的将躺在血泊中的枣阳军兵卒的首级砍下来,然后串起来系在腰间。踏着满是血迹的地面,继续朝前。
这样的一幕,在京兆府一线的枣阳军防线外并不罕见。
一切都像是一出哑剧,只是这充满了血腥和暴虐的一幕,反而比有声的厮杀更让人心颤。
哑剧,最终被一支火箭打破。
随着一支火箭划破天际,撞入那黑暗中的一团物事,沉沉的夜空下陡然多了几点火星,随后一道足足有十余丈高的火焰腾空而起,将半个夜空都映照成血红色。
伴随着那冲天而起的火山,原本沉寂的大地陡然活了起来。
“铛铛铛!”
急促的鸣金声合着此起彼伏的“敌袭”“蒙古蛮子来了”的声音,这片赤红的夜空下开始绽放朵朵滚烫的血花、
端坐在战马上的乌姆尔善和都梁,对视一眼。
“宋人果然是奸诈,竟然还有暗桩。”
都梁脸色阴沉,要知道这最先清扫枣阳军斥候的,可都是乌姆尔善手下的精锐,如果不是枣阳军埋伏了暗桩,并且早就设置好了柴堆给示警的火箭引燃之用,有乌姆尔善手下的精锐斥候们扫荡空枣阳军堡垒外的宋军斥候,都梁有九成的把握能够在今天晚上将宋军大将的脑袋送到速不台的帅帐前。
显然,这月余时间,他的缩头乌龟之举,并没有打消宋人的警惕心。
“孟珙的帐下,怎么可能会有庸才?怕是你想的太多了吧。”
乌姆尔善瞥了这个曾经的同僚一眼,冷哼一声道。
他能理解都梁的心情,但是此刻的都梁显然已经没有了蒙古汉子的勇武之气,只想着偷偷摸摸,却没有想过要光明正大的去将自己曾经丢失的荣耀给拿回来。看来孟珙一战,已经彻底的将都梁的勇气给打没了。
乌姆尔善已经决定了,就算今天都梁能够完成速不台大帅交给他的任务,他回去之后也会规劝速不台大帅将都梁给放逐回汗都。
都梁自然能够听出乌姆尔善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不过此刻他有求于乌姆尔善,却不敢有任何反驳,只得讪讪干笑了两声。
“既然已经被宋人发现了,就只能堂堂正正一战了,如今你手上有十二万大军,其中还有三万我蒙古精锐以及两万大帅身边的精骑,你若是不能将那宋人大将的首级取下送到大帅帐前,我劝你还是战死在这里,更痛快一些。”
乌姆尔善看着都梁的眼神更加不喜,他不明白大帅为什么还要给都梁一次机会。
“这一路宋军背后的那一路孟珙嫡系,我只能帮你挡住两个时辰。”
说罢,乌姆尔善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随着乌姆尔善的离开,无数的身穿皮甲的蒙古精骑呼啸着而过。
看着跟随乌姆尔善离去的大批蒙古精骑,都梁脸色一片惨白。
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让乌姆尔善改变主意了。要知道,先前在京兆府城内的时候,乌姆尔善说的可是将这路宋军背后的那一路孟珙嫡系全部交给他阻拦,而不是两个时辰。如今却是出尔反尔的变成了两个时辰。
乌姆尔善给了他两个时辰的时间,两个时辰之后,那一路宋军就会赶来驰援这一路宋军,算上中间那相隔的百来里路程,满打满算他也只有四个时辰来解决这一路宋军。
四个时辰,将兵力相差几乎无几的宋军给击溃还要拿下这宋军的统兵大将首级,都梁心中没有一点儿信心。就算是有那两万乌姆尔善留下的精锐骑兵也是如此。骑兵在夜战中除了游走掠阵外,似乎根本没有多少作用。
更何况,在宋军大营外,还有曾经他自己修筑的大批堡垒可供使用,这些堡垒在,骑兵根本不可能接近宋军大营,更不要说冲阵了。
这是要逼我死啊。
都梁怨毒的盯着呼啸而去的乌姆尔善,喃喃道。
“传令,将大军分为三部,轮番进攻,一定要在一个时辰内将这片堡垒给扫平。所有骑兵听令,你等分成四队,游走整个战线,但凡有畏战不前、临阵后退者,随意射杀。第一个杀进宋军大营者,本将重奖牛羊各千头,黄金百两,宋人女仆十名。”
已经被逼的退无可退的都梁,奋起了心中最后的悍勇,恶狠狠的道。
其实他并不是个废物,能够成为速不台的心腹,如果没有一点儿本事,又则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