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淮安城不到十里地的刘家庄,也算得上是附近这一带的大庄子了,原本庄里也住了百八十户人家,可惜最近这段时间,由于总兵官大人率兵围攻淮安,庄里的人全都逃到城里去了。
好在,人虽然跑得了,房子终究还是带不走的,不让总兵官大人和那些大头兵一样住在阴冷潮湿的军帐里,全村最好的宅子,自然就被征用来当作总兵官大人的临时指挥部了。
不过,正如路振飞他们所说,刘总兵早就跑回他的沭阳驻地去了,现在还留在临时指挥部里的,是副总兵大人刘孔和。
此时,正坐在堂屋里的刘孔和却是脸色青白,双目无神,颓然地看着屋里站着的两个人。
“大人,我们也走吧,如今大帅都走了,我们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参将急切地说道。
刘孔和轻轻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他们都走得,为何我们就走不得,弟兄们都好几天揭不开锅了,村里的百姓全都跑了,连一粒粮食都没有留下来,我们留在这里,不是等死吗?”那名参将像是没有看到刘孔和的脸色不好,依然不管不顾地说道。
“王参将,你急有什么用?”一个身着襕衫,长相与刘孔和颇有几分相似的中年人看了他一眼说道:“这有什么办法,谁让我这个兄弟得罪了大帅呢?”
听到这句话,刘孔和的那双小眼睛里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生气,低声说道:“有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他作的那首诗,本来就狗屁不通!”
“哎呀,我的兄弟唉!你这个人怎么到现在还转不过弯来,大帅平时就爱吟诗作赋,那天也是多喝了几杯,兴之所至作了一首诗,人家哪个不是在说好,大帅也是看在你是本家的份上,才会问你一句,你就夸他几句又怎么了,可你偏偏要说什么:‘不做更好!’,这不是让大帅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吗?”中年人着急地说道。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气,向来就说不得假话。”刘孔昭看着大哥刘孔中,申辩了一句。
“是,是,你倒是耿直了,你倒是爽快了,”刘孔中双手一摊,一坐在椅子上,“可是你却害了两千多将士,你也不想想,围攻淮安,这是多大的罪啊,怎么别人他不留,偏偏就把你留下,还不是因为你把他得罪了,到时候,淮安巡抚上报朝廷,朝廷一旦怪罪下来,他不就趁机拿你出去顶罪吗?”
“不会吧,”一旁的参将王信说道:“我们的兵士都是在后军,根本就没有参与围攻淮安,大帅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瞧,瞧,”刘孔中失望地说道:“真是有什么将带什么兵,你家大人是个榆木脑袋,连你也是这样,你说你在后军,谁帮你证明,再者说了,到时候谁又会听你一个小小的参将的话,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大帅为什么要退兵……”
“还不是打不过人家淮安城里的义勇营,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找来的那些义士,据说还都是些残疾人,可是在战阵之上,嗨,还真是好样的……”一谈到打仗,王信的眼里就开始冒光,而且对那些“义士”,还颇有些艳羡的样子。
“完了,完了,”刘孔中抹了抹额头,叹息一声,“你们难道都没有听到消息吗?”
“什么消息?”王信看着他,疑惑地问道。
“新皇登基啊,连年都定下来了,”刘孔中转过头去看着刘孔和,“大帅也是收到消息才会退兵的,前几天军中就传遍了,你们竟然不知道?”
“知道啊,”这回连刘孔和都有些奇怪了,“哪又怎么了?”
“你们也不想想,大帅是什么德性,他也是不知道皇上登基的事情才敢围攻淮安的,如今新皇登基,他讨好还来不及,怎么还敢进攻朝廷的城池,当然就要回沭阳去了,但是别忘了,他手里有六万多兵马,皇上还不是一样要重用他,看着吧,朝廷新的任命很快就会下来,到时候,就算是给朝廷一个面子,围攻淮安的事情,他肯定要找几个替罪羊的。”
刘孔中一口气说完,就站起身来对刘孔和拱拱手说道:“算了,算了,老哥我也是无官一身轻,就不陪你们了。”
说完,刘孔中就径直朝屋外走去。
刘孔和此时更是说不出话来了。
其实,在他的心里,也是懊悔不已,按说起来,他还是刘泽清的族叔,在刘泽清发跡以前,对他非常敬重不说,还常常跑到他家里侍奉,后来就连刘泽清加入军队,也是由他一手安排的,可是,军伍之后,刘泽清却因为善于钻营,在军中的地位越升越高,慢慢地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更关键的是,刘泽清这个人还心胸狭隘,不但不尊重他这个族叔,可能还想起了自己以前寄人篱下的日子,就经常给刘孔和穿小鞋,有事没事就故意为难他,前段时间,在众将聚会的时候,刘大总兵突然诗兴大发,口占一绝,刘孔和虽然看不起他作的诗,但是也没有傻到去触霉头的地步,就昂着头不说话。
可是刘泽清却偏偏要来问他诗作的好不好,刘孔和本来也不想回答的,可刘泽清一定要他评论,刘孔和被逼不过,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