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绒般的天幕黑暗深沉,偶尔有几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整个大地万籁俱寂。
在通往晋阳的大路上,一支大部队借着微弱的星光,每个人嘴里都衔着一根用以制止说话的小木棍,在茫茫的原野像一股滚滚洪流向前奔涌。部队行进中,断不了后边的士兵踩住前边士兵的鞋,前边士兵的兵器碰着后边士兵的头,然而他们顾不了这些,只顾向前赶路。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拂晓前赶到晋阳城下,趁敌人没有察觉他们的行动,以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目的。
如果你要问这是谁的部队?可以坦率地告诉你,这是周勃的部队。周勃接到进军晋阳的将令,回到大营士兵中午饱餐一顿,收拾行装,拔营启程。经过三天急行军,部队顺利攻占太原。周勃留下一小部分士兵守城,大队人马稍作休整,于当天傍晚出发,想趁热打铁,一举拿下陈豨的老巢——晋阳。
爱打头阵的运来与弟兄们一听说抄袭陈豨的老窝,格外兴奋,恨不得长一双翅膀,飞到晋阳城下。他们主动向周勃请缨求当先锋部队,周勃爽快地答应他们的请求。
当先头部队一口气赶到晋阳,黑魆魆的敌兵身影在拂晓中不停晃动。潜到城边的运来哥们怕敌兵发现他们,就趴在冰凉的地上,一动不动,敌兵打开城门,他们想趁敌兵开门之际,突然发起袭击。
一刻、两刻……趴在地上的运来和弟兄们实在有些受不了椎心刺骨的寒冷,拿着刀枪的双手僵硬了,牙齿不住地上下打架,全身上下的血液几乎要凝固,然而特别能吃苦的他们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黑洞洞的城门,不放过一个可以偷袭的机会。
天亮了,城上值班的敌兵沿着城梯下来,“吱”的一声,打开城门。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郭运来、江晓军、阿毛、大丑敏捷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抄着明晃晃的大刀,像砍西瓜一样,砍翻开门的敌兵。开门的敌兵没有弄清怎么回事,就呜呼哀哉去鬼门关报到。他们干脆利索夺取晋阳城门。
周勃得知先头部队夺取城门的消息后,催促大队人马,蜂拥杀进城内。一时间,红旗招展,刀光闪亮,战士喊杀的声音与战马嘶鸣的声音融合在一起,像山呼,像海啸,一浪高过一浪。
街道上横七竖八躺满敌兵的尸体,守城的敌兵没有想到汉军会偷袭,有的刚刚起床便成了刀下之鬼,等他们弄清怎么回事时,曾几次组织兵力,试图夺回失去的城门,但为时已晚,汉军大队人马像一群锐不可挡的猛虎冲过来。他们的抵抗徒劳无功,死的死,伤的伤。
望着数不清的朝廷军队,听着嘹亮的冲锋角声,守城的敌将像输光钱的赌徒,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命令部下:“狗娘养的朝廷军队,真不是东西,偷袭算什么好汉,老子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休想得到,传令军队,一人一把火,要把晋阳城变为一堆废墟。”
一群狼心狗肺的敌兵一人操着一个火把,把民房全点着了。放火后的敌兵像兔子似的,跑到后门,向马邑一带溃逃。
在寒风的狂吹下,大火窜出几丈高的火苗,发出噼噼剥剥的声音,正在做着好梦的百姓慌乱地兜上棉裤,穿上棉袄,踹开门,蹿到大街上,只见火光冲天,远方近处都是火的世界。他们伤心地哭叫、咒骂,乱成一团。
冲进城的周勃看到熊熊燃烧的烈火,强忍心中的愤怒,果断地命令部队:“快找水桶水盆,帮助老百姓救火。”
“难道我们不追杀敌兵了他们这么轻易地逃走,这么便宜他们?”一个部将有些不甘心地问。
“你脑子有病呀?”周勃严厉地剜一眼他,气愤地说:“眼看着全城的百姓被火海吞噬,我们能坐视不管吗?大火与敌兵相比,哪头轻,哪头重?哪个急,哪个缓?我不用回答,你们明白,执行吧,敌兵跑不了,我们迟早要消灭他们。”
周勃的命令就是行动,将士们有的找桶,有的找盆,帮助城中的男女老少取水扑火。大火燃烧的地方,军民们离几丈远,就会感到一种很强烈的灼热,人们扑上去几桶水,根本扑不下去火。虽然如此,军民们仍然自觉地排成长队,飞快地传递手中的水具,一刻不停地扑着火。
部队整整忙活一天,中间顾不上吃饭,甚至顾不上喝水,终于在天黑前把火扑灭,战士们有的烫伤手,有的灼伤脸,青一块,紫一块,黑一块,没有挂彩的很少。
望着一片片坍塌的、瓦砾成堆的房屋,周勃的心开始颤抖,敌兵纵火造成成千上万的百姓无房可住的事实很残酷地摆在他的眼前,老百姓啼饥寒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他这个即使是钢浇铁铸的将军也流泪了。
“找敌兵报仇固然可以解心中痛恨,但眼下百姓住哪里,吃什么,谁解决?如今天寒地冻,稍有疏忽,即有可能冻死人,饿死人,真的发展到陈尸遍野的地步,周勃还有什么脸谈伐罪吊民,又怎能对得住皇上的重托。”周勃在心中暗暗地诅咒敌兵:“敌兵太损,什么招你不想,你想了一个放火的损招,叫没有能耐的老百姓怎么过,你有本事朝本将军身上使,抓住这群丧失人性、禽兽不如的敌兵后,非斩尽杀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