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说的,想当初,咱樊哙冲进鸿门宴,舍生忘死硬保陛下,连项羽也敬咱三分,那才叫过瘾。”在刘邦面前,樊哙又开始炫耀自己的光荣史。
“德行。”刘邦哼着鼻子,拉长脸,戏谑道:“居功自傲,天天念叨在嘴上,你当朕没记着,朕如果没记着,也不会封你为侯。”
樊哙碰了一鼻子灰,扫兴地走出军帐,他与刘邦之间虽是连襟,但经常拌嘴,要不是吕后横在中间,刘邦早把樊哙开涮了。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汉朝刚建立,异姓王的叛乱此起彼伏,连绵不断,还需要一帮武将替朝廷讨伐,樊哙属于那种能征惯战的将军,在平定内乱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刘邦心中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所以平时樊哙顶撞刘邦,或者夸海口时,刘邦稍微训斥几句,也就罢了,从未严加惩戒。
樊哙返回自己的大营将士们开饭,厨子为他送来几只肥大的猪蹄,他用刀子切成大小不匀的块状,塞进嘴里不住地狂嚼,一边端起酒碗,连饮几碗酒。等他酒足肉饱,叫来刽子手,押着绑着王黄、曼邱臣的囚车,发着吱吱嘎嘎的、刺耳的、恐怖的声音,在离东垣城一箭之地的地方,停了下来。
汉军围困东垣一个多月,城中开始缺水断粮,赵利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外援上,他心里明白,如果没有外援,东垣城不用朝廷军队进攻,恐怕内部阵脚就乱了。他想到陈豨,暗暗叹道:主公啊,赵利已为你尽忠,可朝廷军队兵力太强,东垣城支撑不了几天,城陷之日,末将舍生取义固然是一条路,但这条路却是无谓的,投降吧,刘邦肯定不容,我让将士们在城上辱骂他,他心中已埋下仇恨的种子,末将完了,东垣完了。正当赵利内心暗暗哀叹,苦思无计时,一个军校跑来报告:“朝廷让将军到城上观戏。”
“观戏。”赵利心里一个激灵,嘴里嘟嘟囔囔:“观什么戏?”
“他们说将军到了城上,自然明白。”
赵利披上铠甲,随着军校,龙腾虎步来到城墙上,隔着城垛往下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十个刽子手凶神恶煞地站在两个囚犯的身边。赵利瞪大眼睛细看,这不是王黄、曼邱臣两位将军吗?又往刽子手身后看,樊哙趾高气扬地骑在马上,瞪着一双牛犊子似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自己。他不由倒吸两口凉气,暗暗想:“难道襄国、曲逆两路均已失败,那陈豨将军呢?他在哪里?”
“赵利小儿听着,尔的主子陈豨逃往匈奴,朝廷军队已攻占太原、曲逆、襄国、聊城,斩杀侯敞与张春,生擒活捉王黄和曼邱臣,尔现在投降还未晚,我到陛下跟前,为尔求情,饶尔不死,如果冥顽不化,执迷不悟,王黄、曼邱臣今天的下场,就是尔的下场。”樊哙仗着一股酒气,指着王黄、曼邱臣,喝令刽子手:“把他们一刀一刀剐了城上的士兵看一看,这就是叛将的结局。”
刽子手割下王黄、曼邱臣的耳朵、鼻子、舌头,剜下他们的眼珠子,残忍地抛到空中,任由落在草地上,两个将军被反剪着,开始还含混不清怒骂,到后来疼得失去知觉,直到身上的肉被剐净,五脏六腑被军校的长枪挑着,方才结束这场残忍的恶作剧。
赵利被樊哙的残暴行为激怒,他命令手下军校:“放箭。”
箭像零落的雨点一样,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无力地落在樊哙眼前。樊哙仰天哈哈大笑:“赵利小儿,本将军早已料着尔有此招,离尔甚远,看尔还有什么把戏,都使出来吧。”
赵利长叹一声,重重地把拳头砸在城垛,偷眼细察守城将士的表情,看到一个个吃不饱肚子、面带菜色的汉子们惊恐万分。他知道这仗打不下去了,这城也守不住了。他强撑着,离开城头,回到衙内,一个人寻思着,外援没有指望,打又打不过,守又守不住,投降吧,又怕刘邦报复,那只剩下突围一条路,至于突围,能不能突出去,看运气吧。
樊哙城下残暴的举动在守城军队中引起强烈震动,他们深深知道:依靠外援已成梦幻,必须自寻出路。他们开始出现骚动,像没头苍蝇乱哄哄的,甚至出现抢劫现象,将官们弹压不下去,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下午。
赵利也根本无力弹压,只好把他们集中起来大家伙饱餐一顿,然后换上老百姓的衣服,趁夜色降临时,大开城门,分头逃逸。
刘邦的大帐内燃着明亮的烛灯,小宦官赵谈蹲在地上,服侍刘邦泡脚,刘邦巨大的身影映在帐壁上。他敞着怀,毫无顾忌裸露着像虬枝一样的乱蓬蓬的胸毛,只见他锁着龙眉,细细思量:此时此刻,赵利有何反应?要不吓破了胆,城中不战自溃,要不铁了心,作困兽斗。
帐外传来士兵们的喧嚷声,随后响起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刘邦怔了一下,高声喊道:“怎么回事?”他低首看一眼小宦官赵谈说:“出去看看。”
赵谈顾不上帮他擦脚,瘦小的身子倏地消失于他的视线。没有多大一会儿,赵谈领着颍阴侯灌婴,大步跨入帐中。
灌婴长得比周勃还要猛些,鲜明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