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王恬开奉刘邦之命,在雒阳审讯彭越。
审讯很顺利,彭越没受几下刑,便招供一切。他戴着手铐脚镣,步履蹒跚,从黑暗、潮湿的囚室走出来。也就在此前十几天,他这个八面威风的藩王跌落为囚徒。监狱里的臭味呛得他钻心难受,住在监狱十几天,他没睡一个囫囵觉,披着头,散着发,胡子拉碴,眼睛里布满网状般的血丝,与昔日英姿飒爽相比,完完全全换了一个人,命运之神给他重重地开了个玩笑。他觉得自己很冤枉,既没有谋反之心,也没有谋反的行动,凭什么让自己蹲大狱,受大罪?
人间最宝贵的东西莫过于自由,在囚室的彭越有着切身体会。当他在长长的走廊里拖着脚镣,一瘸一瘸地走着,他十分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夏日强烈的阳光刺得他双眼睁不开,他眯着眼,足有一刻钟的时间,才适应阳光的刺激,低着头,跟着狱吏的,走进审讯室。
在阴森森的审讯室里,王恬开像一个敏捷的、高明的猎手,端坐在审案后边,知趣的彭越明白自己的处境,明智地给王恬开行礼。王恬开欠了欠,算是还礼,但一句客气话没说。彭越跪在地上,与其他囚犯没有什么两样。
“下边可是彭越?”经过短暂的沉默,王恬开的开场白带有凌厉、肃杀之气。
“罪人彭越,愿受审讯。”彭越哀怜的目光与王恬开不期相遇,便低下头,不敢正视王恬开。
“放着好好的梁王你不当,为何要谋反?”王恬开满脸狞笑,说话刻薄刁钻。
“冤枉。”彭越暗想,谋反可是满门抄斩、夷灭三族之罪,说什么不能往自己身上揽这个罪,况且自己也真没有谋反之心。
“我看你不老实。”王恬开一拍惊堂木,提高嗓门:“梁太仆已把你与扈辄密谋造反的阴谋告讦,你还想抵赖?”王恬开眼里射出两道杀气腾腾的凶光。
彭越身上一个哆嗦,长叹一声,心说常言道家贼难防,白菜往往从菜心先烂,这个道理真是不错。这个该死的太仆丧尽良心,扈辄劝孤乘虚西进不假,但是,孤并没有答应,也没有付诸行动,说到底孤没有谋反之心。想到这里,彭越再次高呼:“冤枉。”
听到彭越喊冤声,王恬开鼻子里“哼”一声:“看来不让你受一点儿皮肉之苦,你不肯招供。”没等彭越反应过来,他高声断喝:“来人呀,给罪犯夹上水火棍。”
两个狱吏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不容分说给彭越夹上刑棍。
“你说不说?”王恬开凶狠地逼视着彭越。
“我?”彭越被王恬开一连串的动作弄懵了。
“你什么?”王恬开彻底被激怒,想给彭越一个下马威,厉声喝道:“夹。”
两个狱吏使尽浑身力气夹紧刑棍,痛得彭越汗珠子噼哩啪啦往下掉,没一刻功夫,人昏厥过去。一个狱吏拎着一桶凉水,兜头扑过去,彭越缓缓苏醒。王恬开用手抬起他的下巴颏,皮笑肉不笑地问:“招不招?”
“我招。”彭越自觉罪责较轻,死保扈辄,只能招来不必要的刑罚。
王恬开得意地笑笑,虚心假意地说:“早知如此,何必受皮肉之苦?”他吩咐主簿把彭越的话一字不拉地记下来。
彭越痛苦地回答道:“皇上驰诏我北征陈豨,我确实抱病在身,不能随行,皇上派使者斥责我,我本想亲自找皇上谢罪,但又怕皇上扣留我问罪。扈辄劝我趁着皇上北征,挥兵西进,我没有反心,因而没有听他的话王公明鉴。”
“就这些?”面对彭越的招供,王恬开有些失望。
“就这些。”彭越指天发誓:“彭越若有半句假话,甘愿五雷轰顶。”
“放屁不香,赌咒不灵。”王恬开讽刺彭越一句。
“我确实没有反叛之心,如果有的话,早就聚兵起事,那容皇上把我拘捕。”彭越这句话倒是大实话。
在审讯彭越之前,王恬开已从梁太仆那里掌握彭越谋反的证据,把彭越的口供与梁太仆的证词对照,一模一样。看来彭越没有造反之心,但皇帝要收拾彭越的意思却明摆着,王恬开怎敢违拗?王恬开只有顺着皇帝的心愿办案,才能获得皇帝的信任,他沉吟片刻,对彭越说:“你说你没有谋反之心,看来罪责似乎在扈辄一人,其实不然,如果你对皇帝忠诚不二的话,扈辄劝你谋反的时候,你就应该杀掉扈辄,报告皇帝,以示清白,你为何包庇隐瞒,拖到现在,直至把你抓起来才交待呢?这说明你有反叛之心,只是感到时机不成熟而已。”王恬开不依不饶地反问,问得彭越哑口无言,签字画押后,彭越重新返回自己的囚室。
审完彭越,王恬开让狱吏提审扈辄,扈辄对自己唆使彭越起兵的阴谋供认不讳,把责任全部揽在自己的身上:“彭越竖子不足与谋,若听我言,长安一鼓可定。”
王恬开整理好彭越的案卷,径直到雒阳宫见皇帝。刘邦刚从长安回来,对彭越的案子很,一听说廷尉王恬开来汇报彭越的案子,撇下怀中的戚夫人,一刻不耽误地接见他。
“彭越的案子有进展吗?”刘邦关切地问王恬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