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派往前方刺探军情的斥候回来报告,英布的先锋部队杀到会甄之南,离朝廷军队也就三天路程。
军情似火,刘邦决定在会甄截住英布大军,并与之决战。他亲自督领中路军樊哙,浩浩浩荡荡赶赴会甄,同时命令左路军曹参和右路军灌婴,马不停蹄星夜驰援。
两军前锋在会甄中部地区打了一场遭遇战,彼此互有杀伤,不分胜负,便草草收兵。双方统帅部获悉情报,几乎做出同样一个决定,集中兵力,荟集该地区,安营扎寨,以决雌雄。
英布跟随楚霸王项羽多年,对项羽的行兵布阵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刘邦化装成士兵,到前沿阵地,侦察敌方营垒,他惊异地发现,一条蜿蜒曲折的壕沟围护着英布的大营,壕沟里遍设尖锐锋利的鹿砦,一道道木栅栏扎得紧凑而有序,再看看那些手持刀枪的士兵们,一个个像小老虎一样,剽悍凶狠。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叹道:英布过去是项羽的左膀右臂,深得项羽用兵的真谛,能把部队调教得如此有方,称得上朕的劲敌,朕不能等闲视之。
刘邦绕着英布的军营转了一圈,越转越感到惆怅,越感到英布不易战胜。善于观言察色的随从看皇帝神色不高兴,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唯恐皇帝脾气上来,臭骂他们一顿。当他们转完,蓦然看见英布的大营涌出几十匹骑兵,直冲他们而来。他们紧紧护着刘邦,返回汉营,敌骑扑了个空。
就在刘邦闷闷不乐之际,淮南王英布对刘邦的到来也是大吃一惊。他原以为刘邦年老多病,不会御驾亲征,其他将领没有帅才,不是他的对手,可以纵横驰骋,叱咤风云。他之所以敢造反,很大程度上就是瞅准这一点,可是刘邦没有像他想的那样,而是抱病来到一线讨伐他他对刘邦从心底不得不钦佩。开始他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站在箭楼上,登高遥望汉营,隐隐约约看到皇帝的大纛迎风招展,黄伞盖下停着皇帝专用的车辇,他相信皇帝确实来了,不会有谁僭越帝位的。当部下告诉他一个宽额头高鼻子的人绕着他的军营巡视时,他大惊失色,认为此人肯定是皇帝无疑。于是他急急忙忙命令手下亲兵,跃上马背,唿哨一声,大开营门,想抓住此人,看看到底是不是皇帝?可惜晚去一步。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扯起反旗,不管谁来征讨,都要硬着头皮,与他决战到底。
当刘邦的信使约战时,英布毫不犹豫地在竹简上批上“来日决战”四个散着墨香的大字。他想在朝廷军队没有到齐之前,首先击溃前锋部队,能抓住皇帝更好,抓不住也无所谓,然后挟胜利之师,击破后来之师,他的如意算盘满精明。
翌日,太阳变成一个血红的圆球,挂在高高的天空,仿佛预示人们,此地将有一场大厮杀,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厮杀。
双方的部队像树林一样,整整齐齐地排列成一个大的方阵,将士们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挺着厚实的胸膛,怒视着前方的敌人。
刘邦穿一副厚厚的铠甲,呼唤着英布的名字,要英布阵前答话。英布不甘示弱,骑着马,从己方阵营中驰出来,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双眼藐视对面的刘邦。
刘邦在马背上用鞭轻轻地指一下英布问:“对面可是英布匹夫?”
“正是孤王。”英布宏亮的声音在空旷的战场显得底气十足。
“朕封尔为淮南王,待尔不薄,尔何故要反叛?”刘邦质问英布。
“这要问你自己。”英布理直气壮地说:“韩信、彭越何等功劳,你一句话说杀就杀,夷灭三族,下场之惨,结局之悲,怎能不让天下功臣寒心?怎能不让天下功臣再次聚义?”
“韩信谋反,彭越叛逆,证据确凿。”提起韩信、彭越谋反,刘邦真的有些心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英布慷慨激昂地反驳道:“只要你想杀谁,无中生有,捏造罪名,想杀谁就杀谁。”
“尔到底想干什么?”刘邦火冒三丈地问。
“孤想当皇帝。”英布想不出用什么合适的名词搪塞刘邦,同着大军,坦率地说:“当一个藩王天天担惊受怕,何如你当皇帝痛快!”
“狼子野心,不可饶恕。”刘邦怒不可遏,手中马鞭向前有力地一指,大声喝道:“谁能抓住英布,赏千金。”
汉军像潮水一样涌上前来,英布不慌不忙地退入阵中,命令弓箭手道:“弟兄们,放箭。”
利箭像密雨般射向冲上前的汉军,冲在前边的汉军纷纷中箭,扑倒在地,死了一批又一批,可他们前仆后继,毫不退缩。
战斗打得激烈,打得残酷,从上午已时持续到下午酉时,双方处于僵持状态,汉军始终没有突破叛军的营寨。
刘邦像头发怒的狮子,换乘一辆战车,不带盾牌,亲自督战。太仆夏侯婴担忧地劝他:“陛下,淮南兵的箭矢很厉害,我们不能当活靶子。”
刘邦满乎地答道:“朕命在天,英布能奈我何?况且将士们不避矢雨,冒死突阵,朕怎能躲在军帐内?”他的话带有极大的鼓舞性,将士们一个个怀恩感奋,生龙活虎,不顾死活,往前冲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