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姬接到朝廷的讣告,哭成一个泪人。想起刘邦活着的时候,从来没把她当回事,甚至连妃子都没当成,只不过是一个姬妾,按常理讲,刘邦的死与活对她影响不大。不过话又说回来:“一日夫妻百日恩。”刘邦与她的一夜情非同寻常,他们的欢爱给大汉王朝带来一位仁贤的诸侯王,这让她在百无聊赖的宫廷生活中多少添了一份乐趣。
刘恒哭得更伤心,他知道父皇一去,他所倚靠的那棵参天大树倒了,他将来在充满血腥的朝廷中再也没了保护伞。令他愤懑的是,朝旨严申各路诸侯王,不准到京城赴丧。他拿着朝廷圣旨,气愤地对丞相张苍说:“这道朝旨荒诞至极,不让诸侯奔丧,居心何在?”
张苍急忙摆手,制止刘恒说:“千岁不可妄议朝政,小心隔墙有耳。”
薄姬收住眼泪,看一眼侍女说:“你们下去吧。”
几个侍女低着头,走出春和宫。薄姬十分佩服张苍的政治老道,平静地说:“这里没有外人,丞相不妨明说。”
张苍好像钻进吕后肠子里的蛔虫,把她看得一清二楚,不慌不忙地分析:“皇上驾崩后,朝廷大权自然落在皇后手里,臣不讲,太后与大王也清楚,储位之争一波三折,表面上只有如意与刘盈,可其他诸侯王有无此意,不得而知。皇后不是一位平凡的女主人,看问题比一般人深远,不能不防范诸侯王乘丧作乱,这就是她不让各路诸侯入京的内心想法。”
“太不近人情。”刘恒承认丞相说得有道理,但一想到皇后不让进京奔丧,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恒儿,丞相分析得有道理。”薄姬脑子很好使,一提到宫廷斗争,身上就起鸡皮疙瘩。
刘恒愤然说道:“那我们也不能不表达我们的哀悼之情吧?”
“这个当然。”张苍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说:“按照朝廷规矩,在治丧期间,全国不准饮酒,不准食荤,不准鼓乐,不准喜庆,不准狩猎,不准披红挂绿,否则按大不敬论处。”说完后,用眼瞧着刘恒,这位国王表态。
刘恒陷入深深的思索,他感到一个帝王死后,要求皇亲贵族这样做无可厚非,可要在全国实行这样的禁令,实在有些儿滥用权力,扰民害民,假若自己有一天也能当皇帝,百年之后绝不模仿父皇,不过这个想法是荒唐的,自己没有资格,也不可能当皇帝。想到这里,他凄然一笑说:“既然朝廷有章法,丞相着手张罗吧。我们要在王府设置灵堂,大小官员要披麻带孝,用我们的哀悼来遥祭父皇的在天之灵。”
王府里很快张罗起来,薄昭、宋昌、张武几个人在春和宫设立亡灵之牌,一张普通的供桌上象征性地摆上几样新鲜的水果和猪、牛、羊等肉类祭品,搭建起一个像样的灵棚来,棚前竖起长长的白幡,挂满对皇帝充满哀悼、颂扬的挽联和哀幛。代国的官员纷纷披麻带孝,朝晚到灵牌前哭祭。
张苍的心眼儿比别人多,他在请示过代王刘恒后薄昭带着一些黄金,到长安城去找陆贾,去探听朝中的风向。
代国的百姓同全国百姓一样,恪守朝廷规定的禁令,不吃肉,不喝酒,不听音乐,不披红挂绿,唯恐触犯禁令别人举报,到时候吃一顿板子是小事,弄不好锒铛入狱,受黥、劓和斩左右趾三种肉刑,增添不必要的烦恼。
在凄凄惨惨的悼念日子里,刘恒度过无数个不眠之夜,他常常做恶梦,梦见几个恶鬼青面獠牙,舞着长长的爪子,扑向他,把他撕成一片片,吓得他往往夜里惊哭。每当这个时候,薄姬总是推醒他,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替他掖好被角,唯恐宝贝儿子受到损害。
刘恒没有因为治丧就荒废政务,他让丞相张苍摸清城中到底有多少无业游民,他觉得把这些闲散的劳力集中起来,给他们一些荒地耕种,可以解决他们衣食不足的问题。
自从刘恒晋阳城第一天,他就为残墙断壁揪心不已,假如城中百姓的住处都能像王府一样,称不上豪华但还算错落有致,那该多好呀!他暗暗滋生改造旧城的念头,决心把从城门到王府的主要干道修得平平坦坦,把道路两侧残破不堪的民房统一拆掉,盖成雕檐飞甍的门店百姓们在里边去经营百业。当他告诉丞相张苍这个想法时,张苍的脸上呈现出灿烂的笑容:“千岁的理想若能实现,等于给代国的百姓造了一项不世之福。”
“那你孤了?”刘恒得意地说。
“我当然你。”张苍笑容可掬:“我到什么时候都千岁。”
“那何时办这件事?”刘恒恨不能马上改变晋阳衰败的面貌。
“等代国的库府充实时,等咱们手中的钱宽余时。”张苍十分委婉地回答。
“那不到了驴年马月?”刘恒有些失望。
张苍笑着说:“千岁急于改变代国一穷二白的现状,这颗心是好的,代国的百姓能够理解,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要回到现实中来,代国的现实是老百姓的温饱问题。”
“是吗?”刘恒难堪地摇着头。
“我们没有偷懒取巧的办法,我们只有务实苦干。”张苍没想到刘恒从小不贪吃,不贪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