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命运弄人。”这话一点不差,与官运亨通的贾谊相比,那位曾觊觎的齐王刘襄再也辉煌不起来。
刘恒在赏赐诸侯与功臣的时候,把琅琊郡、城阳郡、济南郡退还给他,表面上他好像占了很大的光,但坐下来细细一想,三个郡本来就是齐国的地盘,更何况三个郡的诱惑力与整个乾坤相比,岂可同日而语!他提着脑袋,冒着极大的风险,最后换来的却是微不足道的三个郡,而那颗鲜艳的让人眼红的桃子却被隔岸观火、袖手旁观、不费一枪一箭的代王刘恒摘取,刚开始他竭力使自己咽下这口气,但年轻气盛的他,后来却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重新起兵推翻现行的皇帝?他不是没想过这种疾风暴雨的方式,但这种想法在脑际刚刚闪现,便被他立即否定了。他觉得这样做,首先在道义上站不住脚,他的辈分比刘恒低一辈,以下犯上、以小犯大、以晚辈犯前辈在姓刘的皇族里说不过去;其次,刘恒当皇帝是群臣最后平衡的结果,大臣们觉得刘恒本人低调,舅族势力又小,容易掌控,才被立为皇帝的,如今刘恒通过大封功臣,受到群臣的忠心拥戴,在朝廷逐渐站稳脚跟。如果他冒天下之大不韪,贸然起兵,一定会受到群臣的讨伐,这些人可不是一般庸庸碌碌的群臣,他们都是跟着高祖南征北战、东讨西杀的将军,具有很强的实战能力和作战经验,打败他绰绰有余。用军事手段推翻现行皇帝的方法显然不可取,其它的方法又不见效,自己又不甘现状,刘襄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再看看这位登基的刘恒叔叔,好像对他“格外”,对他的两个弟弟朱虚侯刘章、东牟侯刘兴居也“格外”,表面上你好我好大家好,恭让谦退,温柔敦厚,与诸侯、大臣、百姓之间的关系水乳交融,其实在这种虚假表象的背后,胸有主见,手段高明,为政老道,睡觉也睁着一只警惕的、狡猾的眼睛。
面对这样一个足智多谋、精明干练的皇帝,面对这样一种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政治环境,孤立无援的他无计可施。
闲暇之余,他经常到王府的后花园去散步,去散心,后花园青松苍翠,垂柳扶疏,花木掩映,他走进一片浓密的树林,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路,踏着碧绿柔嫩的小草,曲径通幽,顿时感觉黛色参天。
他浑然不顾这一切,再往前走,几经曲折,前边豁然开朗,出现几处亭台楼榭,小桥流水,在阳光的照耀下,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辉。
他走到一个八角的亭榭,弯下腰,用袍子的长袖轻轻拂去石凳上的灰尘,坐下来,环顾四周,只感到四周苍茫无际。郁郁葱葱的树木、遍地萋萋的芳草、姹紫嫣红的花卉在他的眼里全部黯然失色,什么欣欣向荣,什么景色旖旎,他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他置身其中,仿佛落进一个孤立无助的岛屿,周围是一片烟波浩渺的碧水,连一叶扁舟都见不到。他看周围的一切都是悲惨凄凉,那一朵朵美丽的花卉仿佛就是一片片令人心烦意乱的愁云,那一棵棵充满勃勃生机的树木仿佛就是一枚枚扎在心头的毒针。
他的神情异常沮丧,印堂灰暗,脸色铁青,心情特别沉重,眼睛里盈满两汪委屈的泪水。在这阒寂无人的地方,周围只有啾啾的鸟叫声,汩汩的流水声,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心曲的人。
他伸着双手,面向湛蓝的穹苍,忍不住放声大悲,边哭边诉说:“老天爷呀,当初寡人不起兵,也照样当齐王,何必提着脑袋,冒着身家性命,去疆场拼杀,到头来反而成为众矢之的,成为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太不公平了!”
苍天无语,什么反应都没有,有几只吃饱撑着没事的麻雀飞过来,落在弯弯的树丫,唧唧喳喳,叫个不停。对面一条小溪从远处蜿蜒而来,流水潺潺,飞珠溅玉。他绝望了,颓然坐在石凳。
“父王。”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边蓦然响起一声亲切的、熟悉的呼唤,他扭过头来,看见儿子刘则,只见儿子身穿一袭上等丝绸,脚穿白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的身后,垂着双手,眼睛里略带忧伤。
刘襄长吁一声说:“是则儿。”
“父王,孩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吧。”
刘则看着父王忧悒的脸色,忧心忡忡地说:“父王近日长吁短叹,茶饭不思,身体一天天羸弱,长此以往,如何了得?孩儿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万般无奈,只好斗胆劝谏父王,还望父王开阔胸襟,凡事想开点儿。”
“不是父王想不开,父王首倡起义,铲灭诸吕,其他诸侯望项背而不及。”刘襄用力一拽胡须,顿时感觉下巴一阵痛疼,不禁摇头叹气,气愤地说:“唉,都是他娘的陈平、周勃、灌婴和刘泽,这群老奸巨猾的狐狸,脚下使绊子,太小人,太龌龊卑鄙,做得太不地道,硬把这帝王之位拱手送给代王,试想,我们舍生忘死,血洒疆场,到最后空忙一场,人家在一边风吹不着,日晒不着,雨淋不着,坐享其成,父王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咽不下这口气又能如何?现在大局已定,父王已没有翻盘的机会,何不随遇而安,恬淡而退,也不失保全之道。”刘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