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恒把刘长的案情再度交给群臣复议,希望群臣中能够站出一位为刘长说话的骨鲠大臣,他好借个台阶,从而实现从轻处罚刘长的心愿。
根据皇帝的旨意,丞相张苍、典客冯敬、行御史大夫事宗正刘逸、廷尉缯贺、备盗贼中尉福昧把在京的四十三位大臣叫到政事堂复议,大家一听刘长的案情,无不群情激昂,愤怒声讨。
“刘长不奉法度,不听天子诏,由来已久。”
“刘长厚养亡命,阴聚党徒,图谋造反,乃是死罪。”
“长痛不如短痛,皇上应该大义灭亲,把刘长斩首东市,以儆效尤,绝不能再姑息纵容,养痈遗患。”
他们再次联合上奏章,列举刘长犯罪事实,一致要求处死刘长,没有杂音,没有异词,没有回旋余地,居然没有一个大臣为刘长说话刘恒瞠目结舌。也难怪大臣为一个叛乱的藩王辩解与求情,无疑天方夜谭,大家脑子没有进水。
大臣复议的结果高度统一,没有完全揣摸清楚皇上的隐衷。刘恒拿着大臣的奏章,轻轻地放到案牍,重重地叹口气,嘟囔说:“说尔等愚蠢吧,尔等却深明大义,劝朕惩恶扬善,执法如山;说尔等聪明吧,太不体谅朕朕在历史上背杀亲兄弟的骂名。”他背着手,默默不语走到庭院,庭院内两只雄鸟在弯弯曲曲的树枝上相互啁啾,样子很亲昵他感慨万千:“鸟类尚且能和谐相处,更何况亲兄弟呢?”
想到这里,他决定顾全同胞,再次赦免刘长的死罪,只不过褫夺他的王爵,迁徙到蜀郡严道县邛邮安置,并允许家属同往,至于其他参与谋反的人员,如棘蒲侯柴奇、大夫但、国相春、中尉简忌等,一并伏诛。
处理决定一旦公布,舆论一片哗然,群臣纷纷上奏章表示反对,但作为至高无上、乾纲独断的皇帝刘恒主意已定,不顾群臣的反对,并严责沿途各县,供给衣食住宿。
丞相张苍看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只好上书请示:臣苍等昧死言:长有大死罪,陛下不忍致法,幸赦废勿王。臣请处蜀郡严道邛邮,遣其子母从居,县为筑盖家室,皆廪食,给薪、菜、盐豉、炊食器、席蓐。臣等昧死请布告天下。
刘恒看了丞相的上书,想了想起草诏书的官员写了一道诏旨:“朕考虑到去蜀郡道路崎岖,山长水远,特意令刘长的美人、才人、得幸者十人,随他同居,每天拨给五斤肉,二斗酒,其它适可而止。”
诏书下发之后,即令官吏将刘长载上囚车,按照朝廷规矩,一站一站往下传送。刘长的囚车“嘎吱,嘎吱”走出长安,他披头散发,坐在木头制成的囚笼里,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天上几缕淡薄的白云。当他越过著名的秦岭,只见群山起伏,峻岭嵯峨,林莽葳蕤,他的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懊悔、痛恨和羞耻。
押送刘长的囚车刚刚出都,中郎将袁盎便来到皇上身边,他看皇上脸色平和,趁机进谏:“陛下,臣看见淮南王的囚车走了。”
刘恒摇了摇头,叹口气说:“走了好,朕眼不见为净。”
“假如陛下当初为淮南王选择良相益师,他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犯罪的地步,可是陛下一味纵容他他在犯罪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袁盎知道刘恒善于听取批评意见,一针见血指出朝廷当初在为淮南王刘长选择国相、太傅方面所存在的问题。
“你的话就像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听了袁盎的话,刘恒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愧疚地说。
谁知袁盎却没有收住话头的意思,不依不饶地说:“淮南王性情火爆,刚愎自用,骤然遭受挫折,一定接受不了朝廷的惩治,倘若有个三长两短,陛下就会背上杀弟的恶名,岂不可虑?”
刘恒一皱眉头,不以为然地说:“朕只不过想让淮南王吃些苦头,使他幡然悔改。只要他悔过自新,朕会召回他,令他回国。”
袁盎摇着头说:“陛下仁慈为怀,只恐怕淮南王不能真正理解你的苦衷,会做出一些有违常理的举动来,到时候陛下后悔就来不及了。”
刘恒笑了笑,笑袁盎多虑。袁盎看自己的谏言不被皇上采纳,叹着气,踽踽走出。
刘长坐着囚车,往蜀郡走去。一路上,他看到的无非是穷山恶水,无非是监视的人员。尽管沿途官员小心伺候,顿顿饭食不缺,但自视甚高的他发现,这些人在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无不充满鄙夷的、敌视的目光,再也没有从前当藩王时的风光了。回首往事,他何曾不是前呼后拥八面威风?何曾不是颐指气使发施令?又何曾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再看看眼前,坐在只有犯人才坐的囚车,一举一动皆受限制,与落水的凤凰、搁在浅滩的蛟龙又有什么区别?今昔对比,反差太大,他的心彻底失衡。他后悔自己没有珍惜本来属于他的福分,痛恨自己胡作非为图谋作乱,再想想未来,一片黑暗,看不到一线曙光和希望,他绝望了,觉得与其就这样忍垢含辱活着,还不如了断性命。想到这里,他瞪圆一双眼睛,愤怒地对监押官员说:“何人说我恃勇好斗,不肯奉法?”
“没有人说,最起码我们这些负责监押的官员没说过。”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