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欠了妈妈的银子,要做工抵债。”杨柳风平缓地轻轻重复道。
刘珩微眯的眸中精光盛灼:“你以为你的那点小聪明能瞒过本王?”
“风儿不敢。”
他冷笑道:“本王给你的赏赐还少么?区区几百两银子你拿不出来?”狠狠松手甩开紧扼着的脸颊。
及时用双手撑住身侧的地面才没有倒在一地碎片中,她的声音却是依旧平缓如常:“王爷的赏赐风儿岂敢与人私相授受。”
再次缓缓抬起她的下颌,刘珩目光如刀地望入她的眼底,一字一顿道:“告诉本王,你是什么身份。”
“官妓,杨柳风。”声音淡泊到没有任何情绪——这是她一辈子必须承认的身份,无论是否愿意接受。
他近乎残忍地微笑着道:“一个妓*女,还在本王面前装什么贞洁,不敢私相授受?搂搂抱抱了一整夜,还有什么没做过的?”——也许这才是他内心真正在意或者恼怒的根本。
杨柳风眸色坦然地一笑:“风儿不敢有负王爷的抬爱,亦不敢妄想僭越自己的身份,若有朝一日王爷见弃,风儿会谨守自己的本分,不敢故作清高。”
淡漠的话语却牵痛了他心头长久压抑着的痛——自从三年前要了她的那一夜后,他便去查了她的身世,那一道沉重的遗诏是连他也无法改写的宿命:始祖皇帝遗诏,前朝皇裔严氏一族,男子世代为奴,女子世代为妓,永不可赦,永不可赎。
刘珩慢慢收回手,直起身子,背过去,无声地叹息了一下。良久,忽然幽幽地问:“以你之见,刘羽和刘卓哪个堪当帝位?”
沉吟了一刻,杨柳风缓缓道:“刘羽温厚仁德,刘卓狠辣果决,若选开国之君,定须刘卓杀伐决断方可得天下,如择守业之主,却要刘羽厚泽爱民才能定人心。”
静默片刻。
刘珩沉声道:“今后,不可再擅作主张。”
“风儿谨遵王爷教诲。”
翦手自她身侧经过,他步伐微滞,但终于没有停身搀扶,只是无言地缓步下楼而去。
须臾,蕊儿蹑手蹑脚地走了上来,见杨柳风仍是笔直地跪在满地的碎片中,忙疾步过来相扶,却发现一双玉手因刚才勉力撑住身体,已被地上的碎片割出好几个口子,心疼地将她扶起,但见罗裙已被鲜血洇湿了一大片,却是跪下的时候膝前正有一片碎瓷,深深嵌入到肉中。
蕊儿的泪珠已不觉滑落:“姑娘,你这是何苦……王爷也太狠心了,竟然丝毫不念素日的情分。”
杨柳风和暖地微笑着安慰她道:“蕊儿,我没事,王爷他也有自己的难处,况且这些是我自己不小心划破的,怎能怪在王爷身上。”
蕊儿抹着泪替她擦洗伤口,又上了药,服侍她躺下歇着,才收拾了一地残片悄悄下楼去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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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时候,似是被楼下的一阵聒噪声惊醒。
杨柳风睁开双眸,已见蕊儿气鼓鼓地走上楼来,见她醒了,只是一言不发的默默侍候她梳洗。
望着镜中犹自忿忿的小脸,杨柳风忍俊道:“这又是跟谁置了气?说出来风儿替姐姐做主。”
蕊儿恨恨地道:“还不是那个该死的羽仍。”
“他怎么了?”
蕊儿嘟着嘴道:“姑娘你一片好心让他做工抵债,也是救了他一条性命,他非但不知感恩,反而充起大爷来了,一天下来不仅什么活都不肯干,倒把送去的饭菜打了满地,偏生妈妈又准了老周的假,今天这一天,厨房的柴、缸里的水眼看就见底了,刚才妈妈还来抱怨了一顿。”委屈地一撇嘴道:“姑娘你这倒好,把王爷也得罪了,妈妈那里也没落好。”低低地咕哝一句:“真真里外不是人。”
杨柳风沉吟道:“你是说他又是一天没吃东西。”言罢,已起身到橱里翻出一小瓶药酒,吩咐道:“走,到厨房拿点吃的,去看看他。”
蕊儿顿足道:“那么个不知好歹的人,你还去看他做什么?”
然而,素淡的身影已款款下楼而去,她只得叹了口气追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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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斜斜地自柴房门外洒进来。
刘羽半靠在柴堆上的一动不动,春*色渐深,血和汗已经引来了几只过冬的苍蝇,嗡嗡地落在身上。
他就这样静静地任由它们在身上飞飞爬爬,并不挥手驱赶,事实上,他更希望自己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