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近五月,天气一日热似一日。
午后的阳光已是颇为火辣。
杨柳风闲懒地握着一本书,似看非看。
忽然,院内一阵人声鼎沸,蹙眉间,蕊儿已是飞快地跑上楼来:“姑娘,姑娘。”人未到,声先扬。
却听她一声懒懒轻叹:“是哪个屋里着火了,还是你踩了妈妈的裙子?”
蕊儿扑哧笑出声来,却不顾她的调侃,依旧惊喜兴奋地道:“你快去花厅看看,新任的扬州刺史陆大人带了好多礼物在门口指名求见姑娘呢。”
杨柳风烟眉微挑:“我并不认识一个陆大人,怪热的,你跟妈妈说我不见。”
蕊儿却不走,只轻笑地推晃着她道:“这位陆大人就是今科春闱的榜眼陆缙英。”见杨柳风仍旧神色淡淡地默不做声,不由急道:“你忘了?就是去年冬天咱们从雪地里救过来的穷秀才陆公子,你不是说他学识渊博气宇不凡,将来必然有所成就,过完年还给了他五百两纹银资助他上京赶考,这会怎么都不记得了?”
杨柳风却只是悠然一笑:“我以为他该中个状元才对,如今封了扬州刺史么?”缓缓起身到镜前,略调理了一下鬓发道:“既是他来,倒要见上一见。”
蕊儿却已经欢喜雀跃地连连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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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怀乡。
华丽旖旎的大门依旧,门前站的人却已是今非昔比。
陆缙英——簇新的官帽,簇新的官服,翩翩的新任刺史大人温文儒雅气宇轩昂,引得重重围观的人赞不绝口。
他含笑睨着身侧的两担厚重的聘礼,全然不顾那些猜疑的目光:风儿,知遇之恩,再生之德,虽千金而难偿其一,既如此,就让我不惜倾尽所有救你脱离苦海,用一生的荣华幸福来回报你的恩情。
“来了,出来了。”身后的人群一阵骚动。
陆缙英抬眸望去,素淡如风的佳人已款款而至。
“官妓杨柳风,未知大人屈尊前来不曾迎候,冒犯官威,还请大人赐罪。”杨柳风言罢已是轻提罗裙盈盈欲跪。
陆缙英忙上前一步稳稳扶住,低声道:“风儿于缙英有再造之恩,如此拘礼岂不令缙英惶恐。”
不称本官,而以名自谓,显是不肯忘怀昔日的恩情。
杨柳风不动声色地退后,分开二人之间的距离,依旧笑如春风地道:“劳动陆大人枉驾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陆缙英上前一步恳切地道:“缙英今日是特为下聘而来。”
杨柳风欠身一礼道:“恭喜陆大人春风得意双喜临门。”
陆缙英微笑着望定那双春水道:“风儿不想知道缙英聘的是哪家闺秀么?”见她笑而不答,又自上前半步,一字一顿地郑重道:“缙英所聘乃是郁怀乡的杨柳风姑娘。”
此言一出观者哗然:虽说妓*女从良也是常有的事情,但绝大多数非姬即妾,能为正室者少之又少,况且是官场中人,狎妓淫乐者虽多,纳妓为妾者却颇少,且无不以此为门楣之辱,更何况是三媒六聘的正妻,而扬州刺史官秩从五品,虽不算高,却为一方父母,有此一举实在是惊世骇俗。
杨柳风曼声一笑:“陆大人说笑了。”
陆缙英眸光灼灼,自怀中取出一个大红信封,双手恭谨奉上:“这是聘礼清单和缙英的年庚,请风儿姑娘过目。”
身后的人群骤然屏息无声。
并不伸手去接,她却缓缓地道:“风儿有句万死的话,想请教陆大人。”
“缙英知无不言。”
“大人饱读诗书学富五车,可知道这男女婚嫁之事中,哪一样才是最重要的?有之则可白头偕老,无之,则必难厮守终身。”
陆缙英恭声道:“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缙英以为每一样都须郑重谨慎必不可少。”
杨柳风浅笑道:“此乃六礼,乡野村夫虽不为之,却亦能和乐到老。”
他踌躇一刻道:“那必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她依旧摇首道:“恭谨有礼固然是长久相处之道,而许多欢喜冤家虽然颇费周折却也纠缠一生令人艳羡。”
“缙英驽钝,还请风儿姑娘明示。”
杨柳风轻喟一声道:“这世间之上,能令两个不同出身不同地位的人相携到老至死不渝的,惟有‘真情’二字。”
陆缙英方欲开口,却被她阻断道:“陆大人虽身处富贵而不忘滴水,实是有情有义,令风儿感佩万分,只是这‘情’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