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汽氤氲。
刘珩静静地坐在浴桶中,任凭那个素淡的人儿忙碌服侍。
三年。
除了那一夜,还从未如此暧昧地相对。
他知道无论他提什么样的要求她都不会拒绝,因为她是妓,而他是她的恩客。
虽然她不说,但他却能感受到:每一次,身体越是亲近,他却反而会感到离她的心越疏远。
又偏偏是这样一个女人,能令他不自觉地卸下心头所有的包袱,坦诚相对毫无保留。
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女人,永远能够通透他的心意,永远能够安抚他的怒气,永远能够消弭他的疲惫。
不能爱,因为越爱越怕无法捕捉;亦不能恨,因为越恨越觉不可割舍;更不能放弃,因为心已迷失在那片温淡如风的明睿中。
忽然间想起她为自己宽衣的时候竟丝毫没有脸红,抬眸凝视着依旧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面庞,刘珩终于忍不住拿起桶边的湿手巾,轻轻地替她擦拭脸颊。
正用心掬水的人儿有着瞬间的愣怔,随即轻垂羽睫顺从地任由他的动作。
拭去脸上唇上敷着的粉,露出微酡的双颊和粉嫩的唇。
看着生动的容颜,他缓缓绽出一个满意的微笑:“怎么想到的?”
杨柳风再度垂眸用心掬水为他冲洗硕结的身躯,低声道:“风儿走到半路才记起来,王爷曾提过那个焦太傅与妍贵妃过从甚密,风儿想他此番离京前来必不简单,而王爷既然知道他为吴氏一党,平日又素对风儿抬爱恩宠,若非万不得已岂会让风儿前去侍奉。”
刘珩眸光烁烁地道:“本王的心意你明白就好。”
轻咬朱唇,杨柳风却不接口,只是低声接着道:“所谓‘山雨欲来风满楼’,刘羽的行踪怕是瞒不过妍贵妃的耳目,风儿以为焦太傅此来只恐也颇有试探窥测之意,而外界对于王爷和风儿的传言实在甚为不利,若再被太傅大人确实王爷对风儿的宠眷,将来一旦事起,他们动不了王爷,风儿这里却必定首当其冲成为王爷的软肋,仓促之下苦无良策,也只有出此粗鄙的权宜之计。”
刘珩低叹道:“难为你跟着本王受了那么多委屈。”
杨柳风忽然抬眸深深地凝入他的眸底,无比认真地道:“风儿不委屈,当此剑拔弩张之际,王爷绸缪部署尚且不暇,却仍不忘顾惜回护,风儿何德何能堪当如此厚宠。”
春水般浅淡的眸从未有过的深邃悠远,令人不禁要沉溺其中。
良久,刘珩才慢慢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道:“知道刚才本王在想什么吗?”
杨柳风幽幽一笑:“王爷睿智深远,岂是风儿能够随意揣测的。”
浅笑出声,刘珩抬起犹带着水珠的手,轻轻摩挲着莹白的玉颊:“本王在想,或许你真的做了刺史夫人反而会过得更快乐一些。”
“王爷取笑风儿。”虽是微笑着回应,她却已盈盈跪倒在桶畔。
刘珩缓缓抬起她的下颌,攫取那温淡的眸光:“怎么?怕本王不利于他?”
杨柳风婉婉一笑:“陆缙英是王爷一手栽培的人,将来还要提拔重用,前途无可限量,王爷爱惜人才,怎么舍得不利于他。”
刘珩拧起双眉重重哼了一声:“只是可恨那帮读书人一个比一个胆大妄为,本王的人也敢明目张胆地意欲染指,若再不加惩戒,只怕就要爬到本王头顶上去了。”
她款款起身,执起一旁的铜铞小心地加着热水:“读书之人清高桀骜者多,赤胆忠心者亦多,他们不惧于王爷之威却甘愿为王爷所用,岂非更彰显王爷深得人心?古来当权之人,能够威慑天下者众,能令人心悦诚服者微,王爷如今广得士子之心其实无异于掌握了天下人的喉舌,将来振臂一呼定然应者云集,况且……”话锋一转,却不再说,只是垂首轻柔地替他揉捏着肩膀。
“况且什么?”他微阂双眸地享受着双肩上传来的舒松感。
杨柳风淡淡地道:“大逆之言,风儿不敢说。”
刘珩轻哼一声道:“不敢说的话你从来都不会说半个字,无非要本王赦你无罪。”唇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的笑:“说吧,本王何时怪罪过你?”
“出了这些事情要怪也只能怪王爷自己。”
他不禁好笑地启眸道:“怎么怪到本王头上了。”
“风儿是王爷一手调*教出来的,能得士子们垂爱全凭王爷悉心教诲,若王爷当初不那么用心,也就没有今日的风儿……”杨柳风语声越来越低,最后已是细不可闻。
片刻的凝滞,刘珩忽然大笑着从浴桶中站起身来,不顾身上湿漉漉的水珠,隔着木桶猛地将她揽入怀中,眸光深幽地望定那一双微微失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