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儿正欲启齿,却忽闻琴声铮然大作,幽咽饮泣化为雷霆万钧。
刹那间,如风云乍起,若惊涛骇浪,霹雳横空,金戈破锐,天地之间似无不笼罩在那一片锋芒肃杀之意中,令人闻之不由心惊胆寒。
狂怒之音愈疾愈烈,赛万马奔腾,胜野火燎原,势之所起,一发而不可收,至激劲处依旧毫无所敛。
刘羽脸色乍变道:“不好。”忙提气向噙风阁掠去。
只是为时已晚,但听得“嘣”然一声琴弦骤断,琴音戛然而止。
刘羽跃入院中,恰见素淡的人儿一口鲜血喷洒前襟,纤弱的身形缓缓自椅上滑落……
他疾提真气,上前稳稳地接住羸弱的娇躯,只见杨柳风烟眉深锁,双眸紧闭,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失血的唇畔犹挂一缕殷红。
蕊儿亦是飞步跑来,见到杨柳风这般光景,已不禁失声恸哭。
“蕊儿!”刘羽轻吼一声,骇得蕊儿悲声一滞,方才放低语音道:“她这是急怒攻心,不妨事,你快去请大夫,只管在这里哭什么?”说着,缓缓伸出一掌抵在杨柳风的后心,一股内力已小心驱入她体内。
蕊儿一个愣怔,方才回过神来,不觉深深看了一眼他凝神专注的侧影,转身匆匆离去。
片刻,杨柳风终于轻嗽一声透过气来,刘羽确认她气息平稳方才收回内力,俯身轻柔地抱起,向着小楼之上走去。
一时,大夫被蕊儿连拖带拽小跑着来了,诊过脉,亦道是“急火攻心,血不归经”,出去开了疏肝清血的方子,蕊儿已是忙不迭地跟去抓药又张罗着煎药。
刘羽静静坐在床畔,凝睇着锦被中烟眉深蹙的苍白面容——只不过是这一刻的功夫,那刚刚丰盈起来的脸颊却已越发憔悴堪怜。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你教我洒脱面对人情冷暖,但你又何尝不是痴执如斯?这一个“情”非儿女之情,却是对生命的悲悯珍重之情。
“无论在什么情形下,都只有先求自保……”——你教我先谋自身再顾他人,但你又何曾将自己的安危置于人前?这一份先己及人,你要待何时才来言传身教?
轻嗽两声,床上的人儿悠悠开启双眸。
“醒了?”刘羽柔声道。
目注他的身影杨柳风有片刻的恍惚,但终于还是缓缓一笑:“是你。”
刘羽微笑着正欲应声,却听得脚步急促,蕊儿已是风风火火地上得楼来,面带喜色地道:“王爷听说姑娘身体欠安,特地遣了府上的崔大夫前来诊脉。”果然,身后紧跟来一个背着药箱的医者。
杨柳风却只是冷冷地别过头道:“我何曾有病,岂敢劳烦王府的医师?你替我送他出去,就请他代为转告,说风儿不过是区区一名官妓,当不起如此的殊遇,王爷有家有室,还请珍重自身才好。”
“姑娘。”蕊儿哀苦一声,上前挤开刘羽坐到她身侧低声道:“姑娘平日里耳提面命蕊儿要处处谨言慎行,如今怎么反倒使起性子来?王爷纵然有伤姑娘心的地方,但他那么个人肯放下颜面来如此俯就,可见得心里也是疼着姑娘的,再说,人家大夫巴巴地来了,姑娘就是心里有气也不好责难旁人,好歹也应付着诊了脉,不然回去可怎么向王爷交代呢?”
刘羽悄悄递了个眼色,那大夫已自领会地从药箱中取出脉枕趋身近前。
却听杨柳风声音清冷地道:“平日?平日是我糊涂妄想,今日才算通透明白,什么心疼俯就,不过是股掌间的一个玩物,何必惺惺作态,给谁看去……”话音未落,一阵胸闷气痛已不禁咳嗽起来。
蕊儿忙趁机扶起她的手来放在脉枕上,杨柳风一边嗽喘一边还待挣扎,却已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地按上肩膀:“别动。”刘羽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令人安定的气息。
仿佛是震慑于他眸中那一瞬间不容反抗的威严,杨柳风终于没有再挣扎,只恨然别过脸去用力咬着唇。
诊脉已毕,崔大夫回身收起脉枕笑道:“以在下愚见,姑娘的病在心而不在身,药石虽有裨益但不过为辅,若求痊愈,仍须以医心为主。”
刘羽跟上前去躬身道:“还请先生仁心施术,在下不胜感激。”
崔大夫忙回礼道:“不敢,小哥言重了,在下可先为姑娘施针疏导气血,再开一张柔和疏散的方子,但得姑娘肯放下心结,不日便可痊愈,只是……”言至于此却沉吟不语。
刘羽忙上前半步沉声道:“还请先生明示。”
崔大夫轻叹道:“医者能医身而难医心,若姑娘心病依旧,肝气不舒,肺气难宣,此刻正值秋季,寒燥两侵,怕是……要落下病根。”
刘羽朗声揖道:“如此有劳先生施针。”忽又踏前一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