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宗七年,Chu
殇月孤悬,淋漓流洒的清辉恣意地披散在宫殿的高墙碧瓦上,却无法遮盖住房檐间曳曳荡漾着的黯然。
一抹清瘦的身影久久伫立在樱花树下,任由清风轻摆菱纱罗裙,笑看它吹散枝头上簇簇樱花瓣。
女子的发髻简巧,脸上轻施淡粉,五官只算得上端庄清秀,然而,她那淡浅的褐色眸子却凸显得深邃,瞳孔流转的紫光分外魅眼。
苍离抬起头,伸出右手接着凌空飘散的几片瓣儿,呵护般抚摸着掌心的花瓣,那稚嫩如肌肤的触感让她莞尔一笑。蓦然,她稍稍捏紧了拳头,不作迟疑地把它们搓碎于掌心处。再缓缓地张开手心,微风一掠,碎瓣无意散落一地。
“凋落的美丽,碾作成泥也罢。”
樱花绚开,却总是选择在最辉煌的时候凋谢零落,反正撒地落瓣,迟早都会遭受来往人的践踏,被碾碎,又有何心疼呢?
苍离拍拍掌心,抬眸张望。
后宫,美其言不过是一座金雕玉砌的囚笼,偌大的宫苑里无时无刻地在酝酿着侵蚀红颜一生的孤寂。无论愿意还是不愿意,一旦闯进了这个充斥着流言蜚语的禁地,始终难逃葬墓这个归宿。
而她,最终也逃不了。
因为命运从来没有眷顾过她,连花儿也有选择的权利,却唯独连选择的机会也吝啬于给她。
她可以离开吗?可以,但她不能。
樱花那若有若无的淡香仍弥漫在周围,心却激不起一丝涟漪,因为她在等。
“啊——”尖锐的女声划破了宫廷静谧的残幕,一阵阵零乱的步伐声接踵而来,顿时整个未晚宫乱成一团。
一个体态丰满,装扮招展的妇人从中房破门而出,推开身侧跟随着的宫女与太监,一路跌跌撞撞地往外跑,撕破喉咙地尖叫着。
不消片刻,一切的**再次被寂静掩埋下来。
苍离从樱花树后走到庭中,掩嘴轻笑,灵动轻柔的笑声连花儿也有所触动。
她踏着细步,刚走到中房那虚掩的门前,一人儿便兴冲冲地撞进了她的怀里,仰起满布血印的小脸,说道:
“夫子姐姐,阿晚按照您的吩咐把苏嬷嬷吓跑了。”
苍离掏出怀里的丝帕,轻轻地抹掉婴晚脸上用红浆伪装而成的血印,轻声道:“阿晚做得很好。”
她慢慢蹲下身至婴晚的高度,柔夷轻抚着眼前这个十四岁少年的脸,“答应夫子,未到弱冠之年,不要让那些嬷嬷碰你。”
“那到了弱冠之后呢,就能让苏嬷嬷碰吗?”婴晚天真地嘟起了嘴。
苍离邪气一笑,“到时候,就看阿晚你还肯不肯让她们碰了。”
婴晚歪头细想,不明白夫子姐姐为什么要他在嬷嬷面前佯作用小白鼠啃自己的脸来吓唬她们,也听不懂那些话的意思。但他清楚的知道,听夫子的话准没错。
从小到大,夫子姐姐一直待他如弟弟般,自从母后仙逝以后,她更是留在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最疼他的就算夫子姐姐了。于是他乖巧地应诺道:
“那好吧,下一次苏嬷嬷她们要是敢再来,我还会把她们吓跑。”
婴晚喏喏地笑了起来,右手温柔地逗弄着衣袖里的小白鼠。
忽然,他头一歪,好奇地问:“夫子姐姐要阿晚吓唬嬷嬷,是不是因为夫子姐姐您不喜欢她们?”
苍离听到这话,稍稍一愣,随即站起了身子,浅笑开来,“对,夫子讨厌她们。”
“嗯嗯,夫子姐姐讨厌的人,阿晚也不喜欢。”婴晚此时的心思全堆在了小鼠身上,也不太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
苍离宠溺地抚摸着他的头,眼眸却不经意飘到了那瓣儿旋舞的樱花树下。
点点旋飞的淡粉别处,一挺拔俊秀的身影怡然地立于轻风摇曳之中,衣摆微摇,盘髻的发丝偶有几根随风而荡。
苍离凝眸细看,却无奈雾气甚浓,依稀看到那是属于男子的身段。
此时,遮云稍褪,裸露的朦胧月色倾泻于男子的身上,雕琢着那魅邪的轮廓,散发的气息妖冶而残冷。
借着那微弱的亮光,苍离再次聚神凝望,不觉心头狠狠一袭。
在那轻花淡舞的衬托下,男子嘴边噙着的那一抹嗜笑显得分外耀眼,一丝一丝地擒住了她的呼吸,侵透进她的心坎。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不由得心惊跳了起来。
苍离不自觉地往前了几步,一瞬眨眼间,却发现,樱花树下,除了那摇晃的淡淡树影,什么也没有了。
……
待苍离把婴晚哄睡了以后,已是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