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央微微一笑,元烈这个人就是会耍赖,对自己如此,对他父皇也是如此,只会蹬鼻子上脸,叫你无可奈何。他分明是吃准了皇帝不会问他的罪,才会在宫中如此肆无忌惮。这样也好,事情闹得越大,赵家人越是没有办法收场。
元烈用锋利的眼神环顾四周,最终看着皇帝道:“陛下,难道您不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账册,以至于赵家人非要抢夺不可吗?”
皇帝的目光看着元烈,随后又落到郭导的身上,无可无不可地吩咐身边太监道:“呈上来。”
郭导毕恭毕敬的将一直护在怀中的账册放到了托盘之上,太监一路捧着托盘,在万众瞩目的情况之下奉给了皇帝。
裴皇后的眉目微微带了一丝冷芒,可神情还是那般的镇定,丝毫也不为所动,旁边太子的面色却已经没有那般镇定了,握住酒杯的指节也是隐隐发白。
皇帝取过账册,太子的心也随之就是一动,同时,他心里也把裴弼骂了个狗血喷头,对方明明保证过这一次会做得十分干净利落,郭导再也不可能平安回到大都,那一本账册,更绝不会被人知晓!可究竟是怎么回事,郭导平安回来不说,现在竟然连账册也完好无损的带回来了!
这一本账册封面是朱红色的,赫然写着“永历二十二年”几个工整的楷体字,皇帝修长的手指在封面上轻轻地拨了拨,终于掀开了一页,然后目光陡然凝在了朱笔之上!郭导大声道:“如陛下所见,今年总共拨付赵宗的军饷是二百万两白银,可是实际作为军饷在用的仅五十万两,亏空竟然达到一百五十万两之巨!”郭导的声音响彻在整个花园,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花园中早已经没有人说话,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皇帝定定地看着郭导,开口道:“这账册——你是从何处得到?”
郭导沉声道:“这账册是从一名叫做楚良的军师手中得到,他原先是赵宗身边最为信任的幕僚,这本账册也一直收存在他的身边,可是赵宗为人最为多疑,他担心楚良会泄露秘密,于是秘密派人将他家中一十三口全部诛杀,还要杀了楚良灭口,楚良心中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假意交出一本抄本随后自尽。赵宗以为再无后患,谁知楚良却秘密的将这一本账册留在了心腹之人的手上。他的心腹便是楚家的族弟,楚绥末。楚绥末只是赵家的一个军奴,在军中并无职位,也不引人注目,他和楚良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几个人知晓,所以他才能够平安的保存这账册,一直到赵宗身死为止。随后他见我二哥被人诬陷,旋即猜到此事必定与这本账册有关,他就带着这账册悄悄潜逃出了军营。当时赵祥和正忙于缉捕我二哥,对一个小小的军奴逃走之事并没有放在心上,当他得知原来逃走的军奴和楚良有密切关系之时却是已经晚了。”
“后来他们的确派出了人来追杀他,只不过楚绥末谨慎小心,一路潜藏在难民之中逃到了贺州,我在贺州找到了他,才得到了这一本账册。请陛下明鉴!”
李未央垂首看着眼前的酒杯,酒液在月光下散发出淡淡荧光,事实上,郭导这话说一半留了一半。他在信中说,那个逃跑的军奴已经被赵祥和诛杀了,而这本账册上头记载的也只是只言片语,证据并不十分的充分。当然这件事情太子和裴弼并不知晓,他们真的以为这楚绥末还是想方设法送出了账册,并且就在郭导的手中。
郭导眼眸深沉,一字字道:“此事牵扯到朝中大臣,一个处理不好,就会使刚有起色的赫赫战场胜利化为泡影,所以这本账册必须让陛下第一个瞧见!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有陛下的照拂,赫赫边境才不至于重新陷入动荡,战火中的百姓也方能够平安,悉陛下明断!”
他面色十分镇静,说话也很有力度,众人瞧在眼中,不由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大家都知道郭家的五位公子中,郭大稳重,郭二骁勇,郭三狡诈,郭四敦厚,唯独这郭五公子,风流有之,潇洒有之,却从未听说有什么贤名。可是如今看来,着实是个人物。不但会说话,连拍马屁的功夫都是炉火纯青,第一次见到皇帝,就说出如此有水准的话,真不知道郭家是烧了什么样的香火,竟然有这样一个出众的儿子。
皇帝良久未言,齐国公紧紧盯着他,心中想到这一出戏还是有些冒险,若是陛下执意不肯处置,那郭导可就犯了死罪。他正预备加一个砝码,却突然听见“啪”的一声,皇帝将那一本账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郭导心头就是一跳,不禁拧起了眉头,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多么的紧张,只有李未央。事实上,在郭导传回来的那一封信上,已经将一切向李未央和盘托出,他所找到的证人已经被对方暗杀,所谓的账册也不过只有三分之一,而剩下的三分之二早已经被对方纵火焚烧了。他根本没有实在的证据,今天这一局,不过是铤而走险罢了,若是皇帝不认这本账册,或是他觉得证据不够充分,不肯追问赵家人的罪过,那这件事情就等于是白忙一场。
郭导不禁咬紧了牙关,他没有看向李未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