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枯瘦苍白的手指,轻轻叩着龙椅的扶手,浑浊而不失精明冷厉的目光落在龙炎身上,像在看他,又像透过他这张脸,缅怀他人。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龙炎急得冷汗直冒时,皇帝终于移开目光,似笑非笑道,“朕这个皇儿一向出众,声名远播,就算是无知妇孺,也知太子之名,朕这个皇帝反而不及他。”
龙炎一听,心知不好,连忙跪下请罪,史阁老三人也听出不对,齐刷刷跪下请皇上息怒。
“请罪?皇儿何罪之有?”
皇帝脸上的笑容太过诡异,龙炎摸不透他的心思,不敢吭声,好在皇帝马上放过他,威势十足的眼神落在史阁老三人身上,“息怒?三位爱卿如何看出朕心情不悦?”
三人哪敢搭腔,皇帝冷哼一声,重重拍了下龙椅的扶手,霍的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殿里战战兢兢,惶恐不安的四人,眼里闪过一丝病态的得意。
这大昭是他的,所有人的生杀大权都在他手上,他是皇帝!是天子!谁敢不从?
就在龙炎满脑子想着如何扭转局面时,皇帝轻飘飘开口,“此事已经查清楚,与太子无关,是有奸人陷害太子。”
龙炎一怔,没料到皇帝会突然这么说,史阁老很快反应过来,高呼皇上圣明。
左相眼珠子一转,道,“皇上圣明,太子殿下聪颖果决,颇有决断,绝不可能谋反,臣也相信殿下为奸人所害,请皇上准许臣彻查此事,定要将奸人绳之于法,并揪出幕后主使!”
皇帝试探的扫了龙炎一眼,龙炎略一沉吟,便道,“父皇圣明,一定另有安排,只要父皇吩咐,儿臣一定尽心尽力为父皇办妥。只是,左相大人公务繁忙,恐怕抽不出时间查案。”
史阁老不傻,也看出这位左相居心不良,另有所图,忙出声附和道,“查案是刑部的事,左相的职责什么时候包括了查案?邓大人可别逾越的好!再说刑部人才云集,不劳邓大人费心!”
刘太傅紧随其后,“皇上,太子殿下一而再再而三被奸人陷害,依老臣看,此事一定冲着殿下的储君之位而来,皇上,老臣斗胆,请皇上准许老臣连同刑部一起彻查此事,以免太子殿下受不白之冤!”
一句话,将对太子之位有企图的淑贵妃一派,和不安分守己的镇国公一派全扫了进去。
皇帝现在还不想动淑贵妃和镇国公,淑贵妃的父亲钟锐手里有兵权,二皇子龙煊镇守西北,也有不少兵力,皇帝现在无力对付他们,只想弄死慕瑾之,拿到幕府的财势。
龙炎看出皇帝的心思,进言道,“父皇,儿臣受点委屈无妨,太医嘱咐父皇多多休养,切勿劳心伤神,还请父皇以保重龙体为重,儿臣之事,将来自会有水落石出的一日。”
皇帝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将此事揭过不提。
“三更已过,皇儿和三位爱卿都退下吧。”
四人正要退下,却见李福全急匆匆跑了进来,满脸喜气,边跑边高声嚷嚷,“皇上,大喜大喜!”
皇帝正被龙炎的事弄得心情烦闷,就算心里明白龙炎手上无兵权,造反等于自寻死路,但龙袍和玉玺之事,仍在他心上种下猜疑的种子,虽然龙炎口口声声说被奸人陷害,可证据呢?
没有证据,皇帝心里如吞了根刺,难受得很,此时听到‘大喜’二字,脸色稍微放晴。
“皇上,丽嫔娘娘有喜了!刚才丽嫔娘娘起夜晕倒,宫女请了太医去瞧,才知娘娘已经有孕两个月!”
皇帝闻言,大喜过望,之前皇后滑胎,他郁闷了好几日。
后宫十多年没有孩子出生,此时听见丽嫔有喜,皇帝简直欣喜若狂,无意间瞥见龙炎阴沉发黑的脸色,只以为他不喜这个弟弟出生,虽然不满这个儿子的表现,但狂喜之下的皇帝,大度的不跟他计较。
“拿彤史来!”
(彤史:记录妃嫔侍寝的日子)
皇帝顾不得太子和三位朝中重臣在场,大手一挥,李福全便恭恭敬敬捧上彤史,皇帝略微一翻,脸色微变,又仔仔细细翻了一遍,脸色难看了几分,揉了揉眼睛,再仔仔细细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终于脸色大变,将彤史重重摔在地上。
史阁老和刘太傅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邓左相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龙炎面如死灰,身体摇摇欲坠,几欲倒下。
“皇上息怒,龙体为重——”
史阁老刚开口,就被皇帝打断,“朕累了,三位爱卿退下吧。”
史阁老和刘太傅相视一望,恭敬退下,邓左相也一同退下,龙炎刚要走,就听到皇帝强忍着怒火道,“皇儿留下!朕有事要与你商议!”
龙炎眼前一黑,几乎倒下,却不得不留下,面对皇帝的脸阴沉得如同暴雨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