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御在宫门前等候了一小段时间,便见到了太后。
这让他,以及赵九州都感到十分诧异。因为他们已经做好准备在那里站上一整天。西域之行实际上本该是送死的旅途,若不是去时恰好有急公好义的利维坦,来时则有个想搭便车的黑森林,他们已经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当然这些事情,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太后自然就是那个外人。
所以太后步六孤氏十分好奇,当然陛下也很好奇。于是在太后垂帘之下,陛下迅速接见了两位归来的使者。
“快,王兄快给朕讲讲,你是怎么回来的?”
秦御生于天命元年初,而秦定风生于天命五年。
这一声王兄入耳,秦御好像回到了多少年前,那时燕王秦定风还时常跟在自己后面一起出门游玩。只不过母妃死后,他便再也没有来过。
秦御于是和他说起了很多事,从昆仑帝国的苍凉大地到利维坦脚下的浩瀚波涛。
至于利维坦为什么救他,他只说不知道,也许是异域风情确实难以理解的缘故吧。
兄弟俩闲叙半日,太后忽然冲着赵九州问道:“赵九州,你可知罪?”
“知罪,愿将功折罪。”赵九州叩拜于地。
太后忽然轻笑:“走了一趟西域,便自以为有功?”
赵九州急忙道:“不敢!”
“那好,既然如此,你应该知道,你那个叛逆的兄弟,与扶桑,与长公主狼狈为奸的事情吧。而他不思悔改,竟然还和一个叫东方坤仪的逆贼成了亲,有了孩子。是可忍熟不可忍!我已经责令楚王殿下不日前往巫山,与夏师商议此事。你,此次就做他的随从去吧。要记住,若是做的不好,等你的便是牢狱之灾;若是做的好,那你便可以当第二个冬至将军。”太后如是说道。
“遵旨!”
“退下吧。”
…………
“母后,派他去真的合适吗?只怕是要有去无回啊。如果不放心,直接杀掉便是,何须如此麻烦。”皇帝陛下还是心有戚戚。
“皇儿你不懂,有功之臣,只能敲打,不能杀,否则谁还为哀家办事?谁还会为你办事?怪只怪这两人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一些,竟然能从那种地方活着回来。至于他此次有去无回,难道怀远身边的高手是吃素的吗?”
“还是母后英明啊。”皇帝陛下不由赞叹道。
“还有,明日里召见诸王,你可要当心。看上去是自家人的,不见得是自家人。秦王秦御就和你不是一条心,你想想他母妃的死,他岂能善罢甘休?别个那些亲王一个个平日里眼高于顶,仗着有世家的帮忙便不把哀家放在眼里。除了袁氏生的那两个可怜的小家伙外,都不可以相信。明日里你看着,哀家便要来一手驱虎吞狼,否则这华夏境内诸侯林立,各自南面称孤,你这皇帝也当不安稳。”说这话时,步六孤氏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毕竟这可是一件大事——不管最后成不成,肯定是大事。
“母后,真的有必要这样吗?以前像真武大帝那样的君王也很多啊。”
“那都是修行的高手,当了君王自然安稳。普天之下他自己是第一高手,又是皇帝,谁敢与他抗衡?但是你看后面的人?但凡君王修为弱小,必然下要克上。这根本不是一种合理的秩序。在这里,君王和臣子之间一直在战斗,天平无日不权衡。你首先不是修行的天才。哪怕是冻在棺材里的那个白离,你看他生病几年没修行了吧,只要他能动,现在还是可以碾压你。你看索留云,若不是我掌握了皇宫大阵,他岂能与哀家和平相处?都是一群得其一思其二的贪婪残暴之徒,与他们决没有仁义好讲,当下手时若是优柔寡断,回头他们可不会和你讲什么情面。”
“……是,母后。”
…………
秦御被允许回到了自己母妃的寝宫——上仪宫。
自从母妃死后,上仪宫便被封禁,不允许人进出。
推开生锈的大门,嘎吱嘎吱的响声惊走了一地麻雀;乌鸦都躲在了一课枯树上面,似乎是方才经过一场饕餮的盛宴,而今懒洋洋地不想动弹。
一脚踩下去,落叶淹没了他的鞋面。十几年的落叶本该厚重如山,然风吹雨打,终究还有很多被风吹散,飘落到广袤天地的不知何处去了。
西宫南内多秋草,落叶满阶红不扫。
踏着曾经的记忆向前走,便来到了一处繁花覆盖的台阶。往日这里人来人往,有几年时间,父皇甚至每日都要踏过这些台阶好几次。也就是在那几年,长公主殿下远赴东南组建海军;也就是在那几年,他甚至还想过是不是有机会当一下太子。
手指抚摸门环,但他不忍扣动,更不忍打开这扇门。
就在这时,不知何处传来了丝乐之声。曲声高亢而悠扬,就和飘着的白云一样。
秦御忽然感觉脸上有点湿,拿衣袖一擦,原来已经满是泪水。
就在他还想再擦时,忽然雷声响起,紧接着大雨倾盆,淋了他一头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