厮杀中的塞维亚托湖畔,有一柄弯刀十分瞩目。
形如月,入手极沉,锋利无边,两道深深的血槽下分别篆刻着铭文,可惜只看得懂其中一句——“刑天地之法”。
如这句话般,这弯刀迅疾地收割着亡魂。
虞麻木了,她前进不过百步,百步之内,尸积如山,遍地鲜红,只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点缀其间。
“虞,父亲已经老了。”
虞正对面不远处,一个魁梧的精壮汉子嘶吼道。其容貌与虞有几分相似,正是戎王长子——黎罗。
他奉王命领着左庭大军赶回塞维亚托湖,谁也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攻击王帐,而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早先回来的右庭部,戎王次子云都和末子赫未也会同时发动。
原来,他们私底下已经密谋好了一切。
“叛徒。”
黎罗皱着眉头,“够了,他老了,今年的冬天那么长,我们本应该攻破长城,可父亲呢?他怯懦了,他被卫忌杀破了胆,他战战兢兢地躲在这,吃着腥臭的鱼等死。”
虞用可怜的眼神看着黎罗,“你什么都不懂,我父亲让你领着左庭就是一个错误。”
“错误?我的妹妹,难道你忘记了三年前的左庭损失有多惨重,可你看看现在的左庭,在我的带领下,更强大。放下你的刀,我不会杀你,毕竟你是我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虞冷笑,持刀步步逼近,黎罗失望地摇着头,“必要时,可以伤她。”说完,黎罗转身离开,似乎不忍心看接下来的一切,也许,是想去看看自己的父亲最后一眼。
帐篷内的血腥味很重,沉重的尸体动了起来,挣扎着翻倒在一旁。
姬楼重重地呼了口气,挪了挪身子,用左手支撑着整个身体缓慢站起身。他的双腿恢复了知觉,至于右手依旧不能动弹。
看了看四周,姬楼挪动着身躯把角落边的一根长木棍拾起来杵着,朝帐篷外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去。
掀开帘子,入眼的一切让人心悸。
支离破碎的焦黑帐篷到处都是,空气变得污浊不堪,呛得人鼻子发酸。燃烧的火焰释放着热量将积雪融化,地上无比泥泞,穿插其间的牲畜不时受到惊吓,将随处可见的尸体狠狠踏入泥水之中。
本该是风光绝美的塞维亚托湖,此时宛如地狱。
姬楼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丝毫没注意有一个人正张弓瞄准了他。
“嗖”
箭矢的破空声惊到了姬楼,他下意识地侧了一下身子看向箭矢飞来的方向,见到崔琰正一脚将那鲜活的尸体踢翻,而他手中的匕首正往下淋着血。
“让你待在里面不要动。”
崔琰走了过来,把匕首在裹着身体的皮毛上蹭了蹭,他脚边的依朵看到姬楼后,“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张开双臂。
姬楼扔了木棍蹲下身把依朵抱起,崔琰看着他叹了口气。
“走吧!趁着戎王的人还在抵挡我们还有机会离开这。”
“虞公主?”
崔琰不满地看着姬楼,把地上的木棍捡了起来,“还是多考虑考虑你自己。”
姬楼没有动,崔琰把木棍塞入他怀中,“进去呆着,我去找她。”
杀戮依旧在持续,但戎王落败是迟早的事。
四周围满了人,戎王的眼睛扫了一圈,没人敢与他对视,除了他的三个儿子。
戎王冷冷地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心中反而平静下来。
没有愤怒,没有惊惧,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做?进攻长城,还是洛山?”
戎王没有问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会背叛自己。他从来不问为什么!
“我们会整合军队,向长城进攻。今年的风雪影响的不止这里,长城那边也不会好过,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千年来最好的机会。”黎罗的话充满了信心戎王几乎生出一种自己真的老了的感觉。
“父亲,只要我们攻入长城,就没有什么能够再威胁到我们,无论是这恶劣的天气,还是那些怪物。”云都解释道。
戎王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盯着最小的儿子,想听听他又有什么想说的。
赫末诚恳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开冬时,我派了些人穿过沼泽去了一趟大周,总算有一个活着回来,他告诉我,大周的局势很乱,没人顾得了长城。”
“原来如此。”
戎王难得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远方,似乎看到那个屹立千年不倒的怪物,自己真的是老了,竟然没有了再战的勇气。
“让你们的人传令下去,戎族的勇士不应该彼此厮杀。照顾好你们的妹妹。”
说着,戎王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手中这把曾经痛饮敌人血,随他征战多年的刀。他缓缓地抚摸着它,心中略有惭愧,自己竟然把它砍向了同袍。
让你蒙羞了!
那么,就让我的血来洗刷你身上的耻辱吧!
周历千年,北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