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殡仪馆里这几个月,我见过各色各样的尸体,有淹死的、有吊死的、有被车碾的尸首分家的、有摔的面目模糊的、有服毒死后青面紫脸的。
也见过各种各样送来的办法,有被抬来的、有被用车拉来的,我甚至还看过一有钱人家,用八人抬的大轿子,一路抬来的,送丧的队伍起码有两三百号人,排了两三里路远,每人手里都拿着纸人纸马、汽车洋房、花圈匾镜,还一路走一路洒着纸钱,那场面闹的,比家里娶媳妇都热闹。
只可惜了那台八人抬的大轿,后来都被一齐烧了,当然,抬轿的纸扎轿夫也烧了十好几个,不然到那边谁抬轿子啊!
不过听说第二天扫大街的清洁工整整扫了七大车纸钱,气得将那家的祖宗十八代一起揪出来骂了一顿,不知道那家老爷子坐在八人抬的大轿里去阴间的路上,耳朵根会不会发热?
可是我从来没有见任何一具尸体是斩碎了装在蛇皮袋里送来的,而且看这个样子,估计也没想给火化费。
这是谁的尸体?
我只想到了这里,就没法再想下去了。
因为我胃子的承受能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只好一转身,头一低,吐了起来!
人要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这句话一点不假。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倒霉更让人郁闷的事,那就是在倒霉的时候凑巧惹了一个比自己还倒霉的人,偏偏这个人,是自己惹不起的。
我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我一转身,头一低,“哇”的一口吐了出来,无巧不巧的正吐到李顺的脚上。
其实这也不能全怪我,李顺什么时候进来的,我真的不知道,这么一大块头的男人,走路硬是一点响声都没有。走路没有声音没有关系,哪怕他用爬着走滚着走的都没有关系,我就想不明白他干嘛非要往我身边凑呢?就算他硬要往我身边凑,也得挑个时间不是!早不来晚不来,我嘴一张吐出来了,他的脚也正好伸过来了,这能怪我吗?
当然不能怪我!
可李顺不跟我讲这些道理,他只认一个理,我吐到了他的鞋子上了,他就要修理我。
我还没来得及向他道歉,脸上已经挨了一记非常响亮的耳光,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今天给我的见面礼。
李顺虽然是个娘娘腔,但他那身材,却绝对是男子汉,高大魁梧,身强体健,起码比我高了一个头。
俗话说的好,身大力不亏,这一巴掌整个把我掴蒙了,刚才想的一肚子理由也不知道被掴到哪个国家去了,只觉得脸上一麻,脑袋“嗡嗡”作响,满天金星乱闪,身体不听使唤的在原地转了两圈,歪歪斜斜的向驼子身上倒去。
但李顺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一个踏步上前,举起蒲扇般的大手再次向我脸上煽来。
我吓的把眼一闭,心中暗暗叫苦,不知道这一巴掌下来,我眼前会增加多少星星?
幸好驼子反应够快,一侧身让过我,伸手将我扶住,另一只手一抓,就将李顺的巴掌牢牢拦截在离我脸一尺左右的地方,总算让我躲过了这一巴掌。
李顺看了看驼子,又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将手抽了回去,我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李顺的怒气一从我身上移走,马上就看见了那个蛇皮袋,也看见那袋子里的一双手,然后,和馆长一样,如同塑像般呆在那里。
我对驼子点了点头,算是谢过,看了看李顺那木雕泥塑般的身形,寻思着要不要抽出藏在腰间的菜刀,对准他那粗硬的脖子上来一刀。
很快,这个念头就打消了,不就一巴掌嘛!算了,我大人有大量,跟一娘娘腔有什么好计较的!何况,他现在的样子,比被我砍了一刀还要痛苦。
李顺的眼睛瞪的老大,整个脸变的铁青,刚才打我的那只手,颤抖的就象脑淤血后遗症,这让我很是解恨,我巴不得他马上就得脑淤血。
“是她吗?”李顺的声音,就象一条被击中了七寸的毒蛇,微弱但依然尖利。
馆长没有说话,只是迟缓的点了点头,好象一下子又苍老十年。
驼子苦笑了下,轻声说:“烧了吧!”说完转身向安息堂走去。
我心中大奇,这被肢解的尸体是谁?李顺、馆长和驼子,好象都知道,这里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的,好象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我急忙追上驼子,问道:“袋子里装的是谁?”我只能问他,问李顺和馆长,估计他们睬都不会睬我。
“罗燕。”驼子头也不回的说。
我却一下子惊呆在那里,罗燕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被又杀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