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独眼看着我,好半天,才僵硬的抽回手,手中的拐杖指指地上的槐花满地,问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不?
我自然是不知道的,外婆哼了一声,告诉我说,这就是我进山的代价!
外婆的声音很冷,我却如同被雷劈了一样的呆若木鸡。
难道就只是因为我偷偷跟着外婆进山一次,我就要背负如此大的压力吗?
一瞬间,我之前的生活,就如走马灯一般轮番转换,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了,我都被村里人排斥,都被他们的冷眼所伤,我不服。我也是一个人,我就算是野人沟里捡回来的遗腹子,可我还是人!
怒气突然上涌,我双拳握紧,大手握紧,第一次用尽全力的怒吼着,“外婆,这不公平!我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小孩子了,我长大了,我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告诉我?”
每次都不肯告诉我,每次都说是为我好,可到现在为止,我只看到自己被伤被驱逐,又时时刻刻处于被死亡的情况之下,我看不到哪里是为我好了。
为我好,就是要让我痛苦吗?
同样也是生平第一次,我产生了对外婆的怨念。而这怨念一旦种下,便不可拔除。
外婆一直静静的看着我,阳光透过枯死的老槐树落下来,照在外婆的身上,有种虽老矣,却能挡千军万马的悲壮感。我心中不甘发泄出来,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
惶恐看着外婆的脸,喃喃的说对不起,说我就是脑袋一热,也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了,现在想明白了,又觉得很后悔。这是典型的做了不想认,又很不耻的事情,我自己都觉得脸红。
外婆拐杖一跺,既没有怨我怪我,也没有骂我凶我,只淡淡说,缘份尽了,你走吧。
这是又要将我往外赶吗?我不想走,上前又求着外婆,外婆这一次,再也不肯松口,只说关村容不下我,让我早日离开,可我离开又能去哪里?
无奈之下,我冲口而出道,“外婆,我身上诅咒未散,我还要救村子里的人。”
“那也与你无关了。你走了,自有高人来救。如果救不了,那也是他们的命。可你若在……”外婆独眼里闪着光芒,“你若在,他们死得更快。”
说来说去,就是不肯再留我。
我咬牙,索性就下个大招,“那你既然不肯让我留,昨天夜里为什么还要答应让我重新回村?外婆,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外婆在村子里的信誉一向很高,她说过的话,必定会做到。外婆一听,却是脸色大变,一闪身扑到我跟前,急急的问我,“你说什么?我昨天真的答应让你重新回村了?”
外婆的声音很急,我反倒是惊着了,对于自己临时放大招的歪打正着,又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是的外婆,我昨天回来的时候,在村子里碰到了你正在烧火盆,味道还臭臭的,你亲口答应让我留下的……”
我话未说完,外婆就退了一步出去,向着身后的老猴子看着,老猴子挠脸,不敢看外婆。我心虚的低头,目光落在地上时,骤然一凛,继尔又满身冷汗。
外……外婆,外婆的影子?
我结结巴巴的大脑吞没了自己的声音,外婆见我古怪,拐杖一顿问我怎么了,我刚要说的时候,又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鬼使神差的又咽了回去,只说没什么,是我眼花了。
外婆便没再理我。这时候的我,又是一身的冷汗骤起而不下,接下来的时间,我不敢再与外婆乱说什么,一直等到村子里走出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外婆迎上他说了几句话,就给我介绍道,“这是袁道长。师出袁天师门下,村子里的诅咒,袁道长也自会施法解除,你还是赶紧走吧。”
外婆再一次又赶我离开,我已经糊涂了,明明答应了,为什么还要反悔?可当着袁道长的面,我也不好去问。袁道长是一个长着额下长须的中年人,他对我问道,你就是那个遗腹子?
这话一出,我就皱眉。
什么叫“就是那个遗腹子”?莫名的让人提不起好感。
可外婆在这里,我还是给他几分面子,低头说是。袁道长一边抚着长须,身上还穿着一件古灰色的道袍,倒是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样子,可我直觉这就是一个骗子。
我跟外婆说,既然外婆说话不算数不留我,那我就离开好了……话落下我就要走,袁道长突然喊一声,“慢着。”
我停下脚看他,袁道长问我,“你可是姓潇?”
这潇与萧不好分,我自然是没听出来的,但是之前听凤沁喊的多了,下意识反问,“是潇,还是萧?”
袁道长猛的便目露精光看着我,连连称奇道,“风姑,你养的这个女娃子,果真是不简单,她要是姓潇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