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军看在眼里,觉得这小子不光像他哥说的机灵,还太会做人了。
开始方原以为陶军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才对电影那么痴迷。因为离开了他那堆正版和盗版碟混放的dvd,以他微胖的身材和胡子拉碴的长相,谁相信他是个影碟收藏家?充其量像个三级片导演,而且是扛着dv自拍和制作的那种。
哥说过,陶军是个识时务,口才好,能力强的人,在部队那会儿,因为跟政委的女儿谈恋爱,陶军原本前途无量,后来政委的女儿太河东,天天吼个不停,陶军忍无可忍,宁死不屈,最后才落得个丢盔卸甲的田地。
相熟以后,陶军偶尔也在酒后向方原诉说自己的这段初恋“奇情”,他用电影语言,用胶东口音说:
“刁蛮任性对她来说简直算是一种美化了!女人啊,怎么就这么自恋!以为自己天生就该有公主一样的气质!可惜她演绎出来的生活角色只是一个泼妇!你不知道,她脸上长着鸟粪一样的雀斑,却非得让我说是美人痣!她有时牙缝还塞着一根青菜,就凑过来跟我接吻,我闭着眼睛闭着气,最后把青菜都给咽下去了!这难道还不够迁就她吗?奶奶的我都快不像个男人了!你不知道,这娘儿们多毒啊,每天晚上打电话到营房,我就得穿着三角裤衩赤着脚狂奔下楼去接,多冷的天呀,多冰的路呀,脚都被玻璃碎片划出了血,还嫌我跑得慢!我抗辩两句,她就说要叫她爸枪毙我!呸!她以为她爸是杨虎城啊!”
方原至今也搞不懂陶军为啥说这些时,总要搬出杨虎城。除了政委姓杨以外,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杨将军曾是他青春期时代的偶像,他曾是杨将军多年的粉丝。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我最终做出一个比当年海明威还要硬的决定:死就死,揭竿而起!”
方原笑得喷洒,这跟海明威有什么关系呀?小学生都知道,那是陈胜吴广啊。他说他就是怕人家以为他是农民。“在海城有很多农民,家里办个边防证就扒火车下来了,没准干上三五年就有一大帮人跟在后面叫他这总那总的呢!”
陶军说,跟那高官女儿一场天崩地裂后,自然有擦鞋的人把他往小鞋子里塞。而且形势呈一边倒的姿态,周围没几个人同情他,一致认为他姿色平平还企图用“美人计”去捞取政治资本,栽了就对了,活该!只有方坚在他最低落的时候仍跟他偷偷跑出去喝酒,革命情谊就从那时建立起来的。
陶军后来果然被收拾了,被调去跋山涉水放电影。他化悲愤为力量,从此爱上电影。复员后,为了扬眉吐气,他结交了一班有背景的哥儿们,跟人在南海走私红油,想挣点快钱娶个好老婆,2001年3月在伶仃洋被缉私艇追上,人货并获。好在有人保,交了一大笔罚款,几天后就毫发无损地放了出来。
陶军没回山东,在北京呆了两月,平时认识的官儿以为多大,到了那儿一看阵势,都不好意思说出来。于是又漂回海城。在给印刷厂跑业务时,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又企图走李超人路线,跟一个纸品店老板的独生女儿结了婚。没多久,热爱写诗,神经兮兮的老婆去了新西兰,不到一年就跟奥克兰附近一个小岛上的毛利人住在一起,怀孕后打电话回来要求离婚,条件是把这套房子留给他。
陶军一生气,就把和她结婚时买的所有家具统统扔掉,不留旧日痕迹,重过单身生活。他没日没夜地看影碟,也是为驱散前后两个权势女人带给他浓重阴影的一种宣泄方式。
也许只有在电影的世界里,他才能忘却现实的具体,社会的烦嚣。只有在那些虚构的镜头里,他才能找到心中的浪漫。他像一个吸白粉的瘾君子一样,没日没夜地看,没日没夜地在西门一带淘碟。
当所有片子都被他估清,出碟的速度不如看片的速度时,他就实现了新时期的转型,进入了另一个境界……
在部队放电影的时候,臆想力惊人的陶军,经常以为自己不是拿着放映机的小兵,而是拿着一挺机关枪的勇士,所有观众的悲与喜,在那两个小时里,全被他操纵手里。他把投影往哪儿打,人们就像一群帝企鹅似的,挺着脖子往哪儿伸。
那会儿他收藏过录像带,后来他的放像机坏了拿去修,别人不接,还骂他:“你有毛病呀,现在都放ld了。”
他最后连那套纪录片《二次世界大战实录》和心爱的朱丽叶,比诺什主演的《烈火情人》也不留了,忍痛送给了一个没有坏机的朋友,然后攒钱买ld。幸亏ld太贵了,没买上多少张,又变vcd时代了,陶军暗暗庆幸,转而狂买vcd,在积了近两千张碟时,突然一夜东风,技术又升级了,变成了dvd!
陶军那个心痛呀,把自己的脚当别人家的木柴,跺得辟里啪拉响也不觉疼,把自己的胸捶得像个等待隆胸的女人。多番损耗,他的潜力才在2003年的一个春天复苏了。他在万物知春时萌芽出一个伟大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