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反差刺激了他。
有一次,不知说着什么,高小姐难得地笑了起来,方刚便瞅准时机说:“高小姐,我觉得你真是个很幽默的人。”她笑着说:“真的吗?从来没有人这样说我。”他说:“你开始跟我说自己是开士多的,这个玩笑也开得太逗了……”她依旧笑着,但不作回应。方原就不能再往前走了。
方原想,如果每个客户都这么简单就好啦。哪怕人家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每次2小时,速战速决,没泥没水。方原一到小刚学校,下车前看一眼她事前准备的礼物,该沟通的沟通好,便提着那些印着“崇光”或是“屈臣氏”的环保袋,到宿舍找小刚。
有好几次小刚跑到校门口等他们的车,高小姐马上对他说:“小心,他看着我们呢,你自然一点……看样子他喜欢你,以前他可从来没试过出来迎我的……”
好在他扮的是前夫角色,两人无需作亲热状,只是事事留意,小心一些细节就行。因为毕竟小刚是念小学四年级的孩子,不像三四岁的孩子好蒙。正因为这样,高小姐从不安排“一家人”周末出游,或作一些短期旅行。
方原越接触他们越是疑惑:为什么离异多年的高小姐,不再为小刚找一个继父呢?难道长达十年里,小刚一次都没见过父亲吗?他那么大,“爸爸”才突然出现,万一将来高小姐再婚,又如何让孩子忘掉现在这个“爸爸”,去接受真正的爸爸呢?
一年多了,方原还是找不到答案。高小姐依然那么神秘,依然那么滴水不漏。他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自控能力和对外部环境的驾驭能力。她可以把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山水不露,难道她也像打理一家公司一样打理亲情关系吗?
他困惑。
这天下午,趁没活儿,方原打电话叫家政公司派钟点工来搞卫生,自己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深秋的阳光很舒服,他爬起来打开朝向阳台的落地窗帘,因为光线太大,电视屏幕有点扎眼,他有点烦看本地新闻,刚想上前关掉,突然,屏幕上的人让他呆住了,他把手缩了回来,后退两步看个清楚。
那个正接受颁奖的女人怎么那么眼熟?那不是高小姐吗?不可能吧,高小姐不会戴眼镜的,更不会穿得那么老土!正好镜头摇向她的脸,来了一个定格,左腮边那颗小黑痣也看得清清楚楚。
毫无疑问,就是她!
如果不是有那颗腮边小痣作为佐证,打死他也敢相信啊。
台上的那个女人头发盘起,洗尽铅华,穿着制服似的橄榄绿西装,直直的及膝裙子下,是一双宾馆楼层服务员穿的横带黑布鞋。鼻子上架的胶框眼镜,更让她像妇联干部而不是企业家。
这是海城首届评选的十佳企业家颁奖台,镁光灯和镜头都对准她,因为她所带领的天星企业排在全市第一位!电视台记者问她:“高总,你认为你以什么赢得这个称号?”
高小姐推推眼镜,谦逊地微笑:“我也不知道,这是政府和评委给我们企业的荣誉吧,我只知道它不属于我个人,而是属于整个集体,我只是代表我的员工领这个奖的,没有他们,这个奖落不到我手中……”然后她高举奖杯对下面行礼。
多么得体。
记者又问:“拿到十佳企业家的第一,你现在的心情是怎样的?”
高小姐从容地说:“很激动,感谢政府对企业付出的认同,对管理者的尊重,我和我的员工一定会不辜负这个称号,以后更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言辞不多,面面俱到。忽略个人,突出企业。
高小姐在电视上的老练与朴素,跟方原平日见到的那个高雅冷艳,挥金如土的女人相去甚远。
为什么?
方原像遇到一个旱天惊雷,被砸晕了。
他马上打开笔记本电脑,搜“天星集团”。好家伙,第一眼就瞄到董事长是高雅文!这个集团股本结构复杂,有公有私,母公司在北京,子公司遍布各大城市,涉足领域有能源、金融和地产,企业净资产达20个亿。
他看到手都抖了,怪不得她那么神秘,一定是怕人绑架。但有必要穿成那个样子吗?难道是为了让任何人都觉得她特别廉洁?
越想,越觉得这个女人深得像一口故宫里的井。
她一口标准京腔,但从不说自己从哪儿来,住在哪儿,身边都有什么人。唯一让外界知道的,就是她离了婚,有一个10岁的儿子。那她的前夫真的是在香港吗?为什么十年来不让他出现在儿子面前?他再把她的名字在百度和谷歌里搜,但出来的,全都是她以天星集团董事长身份的业务与新闻。
研究了半天,方原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大企业董事长就是自己的雇主高小姐,他决定再次证实,便发了个短信给她:“我刚才在电视看到你得十佳了,恭喜哈!”
但短信如泥牛入海,毫无反响。方原合上手提电脑,决定忘了这件事情。人家有钱,人家有面,是人家的事,自己做好本份就是。电影有说,好奇害死猫。
到了五点半,钟点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