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方才进餐吃食,士卒们情绪躁动,有一位折断了对面名新兵的筷子,恰好被高岳巡营时看到,当即就斩了。
这一下,整支队伍顿时肃然,士卒们总算想起曾被高岳没命驱使的过往,也知道只要打赢了就有虏获分,便各自按照营帐队围坐于灶前,将携带的麦饭悉数吃毕,又继续向冀氏城行军。
卢从史预料高岳七日才能走完的路程,高岳军四日便旋风般穿过乌岭山道,抵达了冀氏城。
在城中安置的张茂宗和义章公主,被惊吓得不轻,张原本在来这里的途中,曾被卢从史唆使,夸大昭义军的数量和储备粮食,企图迷惑高固。
可谁想到,高岳的后继大军居然不顾补给线的范围,居然强行军足足四日,走完近三百里的山路,如天降神兵,来到乌岭诸山中。
张茂宗想面见高岳,一探究竟,解决心中困惑。
可对方根本没接见他的兴趣,而是径自攀登上冀氏城东北处的草峪山,开始和诸位大将觇候地势。
当高岳登上去后就交待:
把之前武毅军储备于冀氏的所有酒粮肉食给置办好,给武义军、新射击军连续吃三顿好的,恢复体力和士气。
其时天色已晚,高岳凝目望着雕黄岭,其西谷便当对面,更远处则是中峰、南岗与漳水口,而通往潞州长子的道路,则完全暴露于雕黄岭的火炮射程内,至于雕黄岭的正南方,同样是绵延起伏的山谷。
“人言太行居天下之脊,而上党又居太行之脊,此言非虚。”高岳慨叹说,接着他手指雕黄岭正南处,“从冀氏城,对西谷发起攻击,是不可行的,西谷地势弯曲,入口窄,内腹阔,四面山脊杀气弥漫,想必敌众在彼处设伏有重兵。我们必须下乌岭,至南台处铺开军势,和卢从史军南北正面对峙,才好对决。”
“南台?”所有大将们面面相觑道。
高岳就说,雕黄岭南侧,隔着道路的那片平坦的高地,就是“南台”。
这是高岳临时性给起的名字。
不过自现在起,武毅军、武义军及所有炮军、骑军、射击军规定,那里便叫做南台。
“何时行动?”
“明日清晨便行动。”高岳很果断,毕竟粮食所存不多,“卢从史应该没有预料到我会这么快到乌岭来,可以给他来个措手不及,所以武毅军在明晨必须得对西谷炮击、进攻,声势足一些,既试探西谷敌人虚实,也借此掩护我带着武义军、新射击军登上南台,登上去后,我即刻摇动五方旗,随即蔡逢元、郭再贞只留两支武毅军步兵团及部分火炮、旌旗在乌岭和冀氏城维持战线,欺骗卢从史,其他所有武毅军同样登上南台,于我五方旗的左翼迅速展开。”
“喏。”诸位军将即刻领命。
来日,卢从史驱马赶到西谷营砦处,和乌重胤、来希皓放眼望去:
对面乌岭和冀氏的山麓,宰堂武毅军的炮位,一处接着一处地喷出烟圈和火光,对着这边打来炽热的炮丸,“好像敌人所有的飞鹄炮都开始轰了!有点不对,按理说他们不该等高岳的援兵吗?就如此迫不及待开始进攻了?”乌重胤说。
卢从史略微数了下,正是如此,武毅军所有的火炮都在发射,“我们西谷的炮不要慌,好好埋伏,就让数门炮还射,迷惑敌人就好,等他们登上、进入西谷,炮铳一轮齐射,让他们蒙受惨重的伤亡,这叫诱敌深入,聚而歼之。”
鼓点和呐喊里,山麓处出现一道道“横条”,正向西谷的方向推进着,待到那些横条越来越近时,密集摇晃的长槊,仿佛其头顶长出的棘刺,其士兵的铠甲迎着朝阳,光耀夺目,将灰黑色的山岭照得透亮,像是着火般。
昭义军诸将和前来观战的李绛发现:每个横条,其实是好几个武毅军幢队编成的方阵,几个横条就是一整支步兵团。
这轮攻击,武毅军一鼓作气投入了四个步兵团!
“好啊,沉着点,放近了再轰再打。”卢从史哑着嗓子,看到步步下了山的武毅军步卒们,俨然有点兴奋。
而西谷盘旋交错的明暗营垒后,昭义军的士卒们也都握紧手中武器,看着井然而来的武毅军兵势,不由得有些惧怕,也有些激动。
可半个时辰后,这四个步兵团进入到昭义军大炮的射程后,挨了几发炮丸后,就在硝烟里退却了毫无疑问地退却了。
卢从史擦擦眼睛,不太敢相信,这还算是“排炮不动必是逸崧”麾下的王牌?
“西谷南侧,也出现大批敌军。”
果然,又有两支武毅军的步兵团,列成行军纵队,开始沿雕黄岭往长子的道路上前进。
和他们的同伴一样,这两支步兵团在遭受数发炮丸后,根本没什么伤亡,却也纷纷辟易,开始退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从史有些摸不着头脑。
下午,昭义军诸将、监军使及李绛,齐集在中峰营垒中,卢有些担忧,对众人说道:“我怀疑,高岳的援兵莫不是已到了对面的乌岭,且正在施用什么奸诈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