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徐申离去后,高岳即传令心腹大将们,“随时备好行装,我等不一定北上前去赵州,而很可能东入魏博镇的贝州清河,随后顺永济渠直走便可。”
原来自古以来,从河朔抵达幽燕的道路,大体可分为三条。
西路是沿太行山东麓,从怀州河阳出发,经过卫、相、磁、洺、邢数州,抵达赵州,过恒州真定,再行定、易州,最后过涿州抵幽州;
中路,则是以魏州为起点,沿永济渠至贝州,而后往北取道冀州枢纽南宫,直而继续北向,过深州、瀛洲(即河间),至幽州南门的莫州(大约相当于宋代的霸州、雄州)瓦桥;
还有东路,同样过魏州、贝州,直顾沿永济渠水道往西北走,过沧州直至长芦、乾宁,自乾宁北行一百二十里,便到独流口(今天津市静海县独流铺),经此折西北方向行三百里,便至幽州理所蓟县。
而高岳要走的,正是东路。
“走此路不但可以绕开摇摆不定的恒冀成德军和易定义武军,且全程都可利用永济渠泛舟运粮运弹丸火药,人马省力,哪怕到独流口,其也和南来的桑干水相汇,继续循水可直达蓟县城下;另外,沧州乃是通辽碣的海运第一大州,其章武港还可与登莱、淮扬的海路相通,航线早已为海东商社的船工们熟悉(先前,海东商社就摸索和沧景的横海军往来,将该军镇盛产的鱼、盐贩卖出去),这次让张保高摸索从海路补给。既然有渠又有海,那宰堂军随后对幽州的军事行动,六成走永济渠,四成走海路输送!”
高岳的眼光,显然不仅仅是满足于平定幽燕,而是更远:
北方的一线防御体系,实则是要有三部分所构成,幽州居于中心,而太原北的云州相当于左翼,右翼便是通往辽东的重镇营州和平州。
想要把这个体系给维持住,光凭永济渠还是不够的,必须要海运。
尤其是支撑右翼方向的营州、平州(卢龙军治所即平州,而平卢军治所即营州),乃至未来对更远处的经略,因气候日益寒冷,该地戍防队伍若脱离海运补给,是很难立足的。
而沧景、登莱的诸海港,对营、平两州的转输,距离短,风险低,水文情况熟悉,实则就是在沧海(渤海)这个内海(我泱泱华夏,也有内海,足以证明正统在华夏)里过船罢了,故而高岳就是要将这次行军,作为次磨练的机会。6
就在高岳紧锣密鼓时,王武俊果然派遣位使节,来到沧景地界,见到程怀直就说,我成德军准备在三月后降伏宰堂,大家一起啊?
心中早已明了的程怀直故意惊愕,对王武俊的使节说:“之前孔戬来过我镇,言司空归真定府后,有与各镇合纵连横,共抗宰堂的想法,奈何如今又对我说要降?”
使节就解释说,那是司空迷惑幽州和易定的行为,只有他们和高岳反目,我两镇的投靠才有价值。
程怀直恍然大悟,亲自下阶作揖,表示对王武俊的感激,“既如是,惟司空马首是瞻,三月后一并降宰堂,共保荣华富贵。”1
等到这使节驰马回往真定府后,将横海军的态度一五一十地报告给王武俊后,王胡须抖动,拍着大腿,得意洋洋地说:“哈哈,幽燕河朔的局面,尽在老夫的掌握之中了,下面便专等义武军张茂昭,和卢龙军刘济,为争夺区区篡太子而大打出手了!”
这点倒确实在王武俊的操弄间:
六月,刘济在接到王武俊先手送来的密信后,不由得又惊又喜,在信中王武俊不但承诺,将成德军侵占的瀛洲归还刘济,且表示愿奉戴刘济为盟主,仿效高岳作为(但这次是为了对抗高岳),把盟府设在蓟县城中,大伙儿共拥李纯,立起帝统来,并可以在瓦桥歃血会盟,兄弟相称,以李纯为大唐皇帝,刘济你就是燕王兼盟府辅师,我王武俊不才可为赵王,张茂昭便是代王,程怀直便是渤海王,顾少连在太原就封个晋王,随即外借契丹、室韦、奚、靺鞨等族的骑兵,和宰堂间的胜负犹未可知。
且在信中,王武俊又使用了《镇州邸报》的书手(就是写檄文骂高岳面白阴大的),写的是慷慨激昂,称我等忠臣,岂容陛下播迁暴野?弟已使薛昌朝为礼送使,领三千骑兵出境,兄(其实刘济比王武俊小足足二十岁)可遣送一大将,出莫州至于河间,在此交接,把陛下迎去幽州,同时尽撤成德军在瀛洲高阳、河间、博野、乐寿之兵垒,将此州奉还于兄,以表诚意。
结果刘济不等会议,就召来部将谭忠,对他说:“你可领五千骑兵,急出莫州瓦桥南下,王武俊将天子送入瀛洲地界了。”
谭忠比较精细,就劝刘济说:“成德军向来和我镇有血海深仇,此刻王武俊又是送圣驾来,又是要退还瀛洲地,还要奉节下为盟主,必定是包藏祸心。”
“现在数镇合则生,离则死,我想王武俊甘愿如此,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刘济如此回答,随后他急不可耐地对谭忠说,“所以我先授你五千骑兵,你至河间,先将圣主给迎来,且看王武俊是否真的愿意归还我瀛洲再说。”
于是谭忠即刻自蓟县牙城点起五千骑